99号办事处（逆行船 二）

    不知道是不是李玄的错觉，自从他遇上简隋英以后，无语的次数比起从前与日预增。偏生让他无语的对象丝毫不觉有什么问题，鸟嘴一张又开始不安分。“诶，老东西。”李玄也不知道这鸟是不是故意的，明明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可就是不认真叫，不过面上依旧毫无波澜，默默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个带绳的牌子，挂在简隋英的鸟头上，又不放心似的嘱咐道。“别弄掉，你新身份证明。”

    简隋英：“……”正要甩的鸟头微微一顿，仔细琢磨了半天，到底没把那个牌子从脖子上弄下来，不过嘴还是一开一合道。“诶，老东西，你出差就出差，带上我干嘛。我在你家吃好住好不是挺好的嘛，还有啊，要是你家不方便，把我放那个什么办事处不就行了，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求于我，要是有求于我直接说就行，我这人特大度，看在你昨天给我弄的东西还行的份上，求我办事儿我给你打个……”好吧，鸟嘴又被两个指头夹住了，简隋英仰着头愤愤然瞪着李玄。

    李玄似是感受到了这种仿佛能吃人的目光，颇为糟心的低下了头，与简隋英无声的对视着，心说为什么你心里没点儿数吗。放家里，家里那只讹兽已经被教育的彻底不说谎了，严格来说，是人话都不说了，还落下个毛病，一听到鸟叫就不住的发抖，连早上李玄看新闻联播里播报什么深山老林不小心透出一丝鸟鸣抖差点被吓得尿到笼子里。

    再说办事处，早上李玄打电话过去想着嘱咐他们几句这几天他出差后的安排，结果却发现，办事处一大兽整整齐齐跟商量好了似的请了假，又在听说他会把凤凰带走后集体销了假。当然，灭蒙鸟除外，这货直接旷了几百年以来第一次的工，据说已经躲宿舍抽抽嗒嗒一晚上了，自称没脸，哦，是没屁/股见人，屁/股上的毛不长好，打死都不出门。

    想到这儿，李玄顿时又觉得自己的太阳xue突突的疼，也没回应简隋英那一串叽叽喳喳的问话，径直去找值机员办理手续准备登机，同时还不忘点了点简隋英的头，让他把脖子上的那块牌露出来，对着值机员道。“不是普通鸟，是凤凰，有手续的，可以正常登机。”

    值机员：“……”

    “你那是什么眼神儿，看不出来是凤凰啊！要不要给你点个火确认一下！”刚老实一会儿乖乖把牌子给值机员的简隋英，一看到值机员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儿，当即就呆不住了，鸟头一抬，鸟嘴一张，怼人的话脱就说了出来。“要不要验，给个痛快话！”

    “……不用。”值机员到底是训练有素，被威胁了还能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继而把李玄给出的证件交还到李玄手里，恪尽职守道。“二位的手续齐全，可以到特殊候机室准备登机了。”

    “看到没。”简隋英得意洋洋的仰着头，用尖嘴对着李玄胸口啄了一下，示意他看过来继而道。“还是得给点儿震慑，不然还不让登机呢。”

    不想，李玄半天都没有回答，就在简隋英以为这老顽固又不愿意说话的了时候，就看到李玄用一种颇为好奇的语气开了口。“你力量恢复了？”

    简隋英：“没有啊，干嘛这么问？”

    “那你刚才还要表演个点火？”

    “吓唬她嘛！当然得说点儿有威胁力了，总不能为了验证我是凤凰，当场给她唱一首表演个五谷丰登吧！对了，听说凤鸣能使天下太平，是不是真的。”

    李玄：“……”你自己是凤凰你问我！不过这么看起来，给这只刚觉醒的凤凰做个科普倒是有十分迫在眉睫的了。

    李玄想了想，找了个地方做定找了个切入点问道。“你从前接触过异兽吗？”

    “接触过啊。”简隋英满不在乎的答道。“我们公司一个项目的工地上，就雇了一只狸力，刨地基刨的可快了，一个顶好几十个人，就是饭量大点儿，不过性价比还是挺高的。”

    李玄：“……”感情建筑能手到你那儿只能刨地，不过这话李玄在喉咙里转了半天，到底没说出口，而是转了话头继续道。“既然狸力这么好用，为什么工地上不大量启用狸力呢？既快又好，而且物美价廉。”

    “少呗。”简隋英理所当然的说。“开公司那么多年了，就遇上一只，干完活跑的比兔子还快，联系方式也不留一个，想找都找不出来，跑那么快干嘛，也没人亏待他。”

    “确实。”李玄没理会简隋英后面那些抱怨，只摘取其中关键点解释道。“数量稀少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点就是，兽类毕竟是兽类，无法完全适应人类生活。”

    这话李玄说的不假，身为山海经的异兽，大多都有自己自带的某些克制不住的怪癖，比如说那只简隋英见过猪头狗身的赤眼，他习性就是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如果让他到人类社会，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畏光的特性，出来就忍不住作呕。还有灭蒙提到过的爱叼石子的那只精卫，一会儿不填点什么就全身发冷。再比如说养在他们家的那只讹兽，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进了人类社会也没法正儿八经做事。当然不止他们，其他异兽基本上也都或多或少有自己的问题，这些问题在没觉醒之前，或许还能有些许克制，只被人认为是某种不可言说的怪癖，但一经觉醒就完全释放，根本不是自身意志力能够克服的。而这些自身有问题的异兽才算常态，反倒是简隋英这样，觉醒后也完全能融入正常生活的才算是少数。

    他们办事处成立的原因也与这有关，异兽们无法自身生活，肆意放出去，技能又有些强大，无论是不是凶兽，本身都对人类社会带着一定的威胁，所以这才有了兽统处，目的是为了统一管理，教化，教化好了，能进到社会的，那大可以出去工作生活，实在融入不了的，就在本部找个差事，集体管理。

    当然这些李玄并没有尽数解释给简隋英，不过简隋英还是懂了，继而晃了晃脑袋评价道。“变相关起来是吧，省的出去为祸人间，你当的是狱头。”

    李玄：“……”

    顿了好一会儿，李玄终于站起了身子，假模假样的看了眼时间，又拿着东西往登机口走，不过到底没忍住，问了句。“你也认为这样算是管控吗？”

    “啊？”简隋英不明所以，不过冲着李玄一天照顾他的耐心劲儿还是认真答了。“不算吧。”简隋英又琢磨了一下，再次重复道。“不算。毕竟世界不是只有异兽才能生活的，占多数的还是人类，生产，劳动，制造，创新靠的也是人类，总不能为了少数异兽生活的好一点儿，就让人类时时刻刻处于危险之中吧，再说统一管理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的那些下属不也生活的不错嘛，我看那只玄龟就活的挺好的，一提起你们处感恩戴德的，也是，就他那个速度，要不是你们办事处，出去干什么都得让人开除了，估计喝西北风都赶不上个热乎的。”

    远在办事处的玄龟：“啊嚏。”

    李玄大抵也没想到简隋英这张不怼人就难受的鸟嘴里还能说出点儿正经话，当即愣了一瞬，随即几不可闻的勾了勾嘴角，又点了点头。“确实有些道理，不过嘛……”不过后面还有什么，李玄没说。他不说，简隋英也就没问，因为用他那智慧的鸟头，猜也能猜出来，刚向他询问完这算不算管控，接着就来了个不过，肯定是有兽有异心了呗。

    但李玄不愿意提，大抵是跟他们办事处的什么守则有关，简隋英虽然好奇，可还是没问出来，而是好奇的打量着周围零零散散的几只见也没见过的异兽开口道。“老东西，我刚才就想问了，不都是异兽嘛，怎么还坐飞机，拍怕翅膀飞过去不就行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李玄当即就想起来了，于是扫了简隋英一眼，淡淡道。“高空管制，没照乱飞罚5000，你的罚单已经寄到你公司了，恢复以后记得去交一下。”

    “从来没人，不是，没兽告诉过我！凭什么罚款！”倒不是简隋英心疼这5000块钱，而是他觉得，什么事儿都得讲个道理，当时他都那情况了，况且压根儿都不懂他们这边儿的规矩，凭什么直接就给他开罚单。说完简隋英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斜睨了李玄一眼，继续吼道。“不会罚款也交你们这儿吧，你们还有交通部呢？”

    “有，体制完善，不止有交通部，还有警务部，后勤部，投诉部，教育部。”说道这儿，李玄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低头对着口袋里的简隋英道。“差点儿忘了，出差回来后，你每周要去教育部接受异兽继续教育，从教育部毕业后才能考飞行执照。”

    “义务教育？”

    “10万8千8一年，一年包教包会，没顺利毕业复读费5万4千4。”

    “我说。”简隋英瞠目结舌道。“你们那儿其实是家黑心企业吧……打着各种名义创收，一会儿功夫都十几万了，要是没钱还变身了不得压你们那儿一辈子！”

    当然不是的，不过这话李玄也没说，其实他们设置的这个教育也是为了起些约束作用，异兽们大多性情古怪，不想接受教育只想肆意遨游的大有兽在，所以在他们那儿办登记手续的时候，一般都会让他们签另一份附加合约，就是承诺每周来这里接受教育，一方面儿是给像简隋英这样对异兽了解较少的科普异兽方面的知识，另一方面儿也是给那些不是由人类觉醒，而是一直沉睡在某处的纯兽类科普人类生活方式，以便之后能选择去留。

    当然这份合约是有灵力约束的作用的，一旦兽类违反合约就会遭受反噬，至于价格嘛，其实并没有那么严格，能毫无负担的交，那就交了，交不上他们也从来都没强迫，大不了留他那儿打工抵债，还能多学点儿知识再放出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是这些李玄都没告诉简隋英，毕竟，简隋英自从觉醒后一直张牙舞爪闹腾的过分，看他偶尔吃个瘪，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个中秘闻简隋英当然是不知道的，他还在对这个黑心机构的震惊中，以至于上了飞机好久都没缓过神来，直到他们的目的地到了，简隋英才勉强张开了尊口，啧了一声，又忍无可忍的朝李玄翻了个白眼问道。“你们那儿处长照顾人，不是，照顾兽，不会也要收费吧。”

    李玄好笑的摇了摇头，又把简隋英从口袋里拎了出来，随手塞了一个扁扁的还有点儿扎手的东西放到简隋英爪里。“不用，这算附加服务，等会儿把这个拿好了。”

    “什么玩意儿啊。”简隋英挑眉看了一眼爪子里的东西，颇为嫌弃的抖了抖，又探到嘴边儿用几不可见的鼻孔闻了闻。“怎么有股海腥味儿啊，哪捡的。”

    李玄：“……我的鳞。”李玄把这东西又往简隋英爪子里放了放，抬眼提醒似的再次朝简隋英道。“等会儿记得拿好了。”

    “拿他干嘛啊，又是什么证明啊？”简隋英俨然不太想什么事儿都挺李玄的，扭开脸，一本正经的评价道。“原来你是条鱼啊，怪不得这玩意儿一股鱼……”话音还没落，简隋英就觉得自己整个人，哦不，整只鸟被一股劲儿瞬间转进了海里。

    “完了，老子是鸟，不知道会不会被这老家伙谋财害命给淹死。”这是简隋英进入到海里第一个想法，不过还没等他张嘴趁临死前多骂他口中这个老家伙几句，就突如起来的发觉，自己即使落水了，好像和在上面儿也没有什么区别，这下即使他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这是李玄给他那片鳞的作用了，当即用力抓紧了那片鳞，打定主意不让这篇鳞脱离他的身体一分一毫。

    也是在这时，他也后知后觉的反映了过来，落水后那个老家伙好像也不见了。简隋英不太想承人这时候他还是挺想找到李玄的，可事实上，他却转着鸟头把四周打量了个遍，对此，他给出的理由是，这老家伙是条鱼，鱼一到水里谁知道能不能丢了，肯定不是因为他到一个陌生世界和陌生环境所产生的忧虑才让他四处找的。

    “在这儿。”远处终于有声音响起，简隋英能认出这声音来自于李玄，还是头上，简隋英顺势望去，准备从一群鱼中慧眼识珠的翻出到底哪条是李玄，就听李玄继续开口道。“青色那条。”

    “青色？”简隋英扑腾着翅膀往上飞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哪有青色的鱼，不过倒是感觉，自己扑腾这两下，好像是比平时轻松了不少，难不成这海里还有省劲儿的功能，还没等他开口问，就又听到了李玄的声音。“你踩的就是我的尾巴。”

    简隋英下意识的“哦”了一声，随即低头，果不其然，他的爪下，踩是一条通体透幽青上翘的鱼尾，不过这鱼尾，似乎好像是过于大了……

    简隋英顺着鱼尾继续往上扑腾，又折腾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找到了老家伙的全貌，一句话，也顺势脱口而出。“这鱼，真大啊。”

    “咳，咳咳。”李玄板了数年前，在经历了昨天的鸡飞狗跳都能淡然的表情，终于在这时有了破裂的迹象，又默然无语的看了简隋英片刻，淡淡道。“是螭吻。”

    “哦。”闹腾不已的简隋英在这刻倒没发表什么意见，而是折腾了一会儿，终于到了李玄的头上，又打量了他那只硕大的龙头好一会儿，这才在放弃爪子里的鳞和抓着李玄不放两者之间做出了抉择——全都要。索性死死的抓着鳞片，又勉为其难的张开了嘴，衔住李玄头上龙角凸起的一块小，又用翅膀拍了拍李玄的脑袋，意思再明确不过。我都准备好了，走吧。

    李玄相信，简隋英的嘴要不是被占着，肯定会再加一句“驾“，反正不论人兽，是彻底把他当成了个坐骑了。

    再观简隋英，似乎还不太理解为什么还不走，理直气壮的又在他的龙头上拍了一下，发出无声的催促。

    李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