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犯

    回到医馆后他们没有再折腾，柳云生拥着林月琛躺在单薄的床上，这用来看病的床实在狭窄，他们只能用这样别扭的姿势凑活。

    第二日清晨，林月琛是第一次醒得比柳云生早，这人一点都不舍得放开，她睁眼就是柳云生结实的胸膛，柳云生穿衣服又随性，基本不把胸口掩上，林月琛的脸就被压在那两大块裸露的rou上边，实在不雅。

    外边鸟都还没开始叫，柳云生睡觉挺沉的，即便林月琛没有刻意小心翼翼挣开他的怀抱，也没把人吵醒。

    他会打鼾，声音倒不大。

    “小帅哥也会打呼噜。”

    林月琛记得柳云生比自己年岁小，他才刚及冠不到半年，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直观地感受到他还挺稚嫩的，睡觉的样子比说脏话的样子可爱。

    她收了点行李，盘缠就这么多，武器肯定是买不回来了，林月琛临走前又望了一眼睡得和死猪似的柳公子，轻声说再见。

    她不觉得能同柳云生再见了。他回河朔，参加宴席，就会有人劝他相亲成亲，成家立业。他没有空来找林月琛，就像林月琛也没有这个财力再去太行山找他。

    杨恒给的盘缠只够林月琛风尘仆仆地奔走，她终于在入秋前回到千岛湖。林月琛的同门都以为她不会那么早回来，书院的课表也没排她的课，在把新的课表排出来之前，林月琛可谓无事可干。

    于是她想先回住所整理。她走了大半年，屋里肯定有霉味了。

    是杭州郊外的破房子，以前杨恒收养她，把林月琛丢给住在这里的一位婆婆照看，她本是岭南人，躲丈夫的赌债来的杭州，她让林月琛喊她阿嬷。

    其实林月琛不知道阿嬷的名字，熟悉的人都喊这老妇人叫陈岳氏，她的丈夫赌债累累，被催债的打死了，孩子也早早夭折，陈岳氏是被杨恒救下的，自然也愿意照顾林月琛。

    阿嬷对林月琛很好，家里没什么钱，她又爱吃甜的，于是阿嬷经常去城里买又大又甜的瓜果回来，她自己不舍得吃好的，只扒林月琛吃剩下的东西。

    林月琛没有血缘上的亲人，阿嬷比任何人对她都好，她在别人身上得不到的关怀，全是阿嬷予她的。

    连林月琛被叶景瑜辜负，也是阿嬷替她撑腰。

    ……

    她回到这间破旧的屋子，林月琛无比渴望听见阿嬷用生疏的官话喊自己的名字，可屋内是一片寂静。

    阿嬷已经死了。

    是林月琛杀的她。

    当时叶景瑜要同她“好聚好散”，林月琛不肯，纠缠之间，脸上，肚子上都挨了打。她回到家里哭，要阿嬷替自己说话。

    那本是无心之言无心之举，排解一腔苦闷。

    可阿嬷真的去了，去为自己要公道。

    叶景瑜被这个口齿不清的老妇人吵得急了，竟用了内力把她推开。

    林月琛跌坐在床上，屋内霉味原来这么重，快入秋，潮湿阴冷的空气直往她衣摆里钻，冻得她起鸡皮疙瘩。

    她试过去报官，没用，都说是阿嬷发疯打人，没人向着她们。阿嬷身体本就不好，被打了这样一掌，没撑多久就去了。

    林月琛搓了搓发颤的双手。

    如果自己不抱怨，不哭诉，阿嬷是不是能活到今日？

    和柳云生过了这么几天，她都快忘了自己想轻生究竟为何。

    她杀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想到这里，她忽而觉得自己很恶心，林月琛轻而易举地淡忘了阿嬷，和另一个男人亲亲我我相处了好几个月……林月琛手脚冰凉，滑倒在地面上，干呕不止，却吐不出东西。

    等到林月琛回过神来，她泪涕满面，而且眼皮打架，很困。

    她趴在冰冷的地面上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