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和她干杯

    行人脸上无一不挂着幸福的笑，三五成群地奔向海滩，即使刮起了萧瑟的海风，人们的脚步依然轻盈欢快，他们与温若擦肩而过，欢声笑语掩去了角落人的无声抽泣。

    “吴教授？我为什么要去找他？”温若站在遮阳伞下，眉头拧成川字，一丝不耐闪过眼底，她的情绪被舒雅的通知搅得一团糟。

    坐在会议室的舒雅捂着听筒苦心劝导：“宝贝，吴教授是你大学专业课的老师，mama之前托关系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可他说要做学术研究，没有空，现在人家空出来了，我想让你去提前学习、接触一下工商管理，也和教授打好关系嘛。”

    她端秀的眉眼蕴着怒意：“什么时候？”

    “不会占用你的休息时间，一个星期后大家一起吃个饭怎么样？爸妈赶不回去，我让你赵姨带你去，她和吴教授的夫人是闺蜜，又特别喜欢你，到时候好好听赵姨的话哦。”

    “妈——”温若就要将“大逆不道”的话宣之于口，但她最后只轻轻地笑笑：“清高的教授应该不会喜欢成年了还要依靠家里资助生活的富二代学生吧，妈，不如我去打工赚生活费，见了教授也好有底气说自己是个独立的好学生。”

    “好学生”三个字被温若特别点明，这两个人这么努力培养、引导、督促她，不就是为了这三个字么，既然亲爱的父母如此期盼她能拥有美好的未来，那温若不仅要做一个品德兼优的“好学生”，还要做一个自食其力的“大孝女”。

    会议室里的窃窃私语很难让人集中精神想事，舒雅后知后觉地把短发拢到耳后，温若早在高一暑假就提过要出去打工，但她和温廷严厉地拒绝了她。

    一是怕她少了学习时间，二是觉得自己捧在手心的娇娇女儿怎么能去外面给普通人打工，多累啊，而且传出去多丢人啊。

    “这……小若，mama和爸爸完全养得起你，为什么要受累自食其力呢？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个不是大牌子啦，打工会影响你的生活质量，也挣不了多少钱，是不是mama给你的钱不够用了？我开完会马上给你打钱。”

    舒雅一想到女儿要穿廉价粗糙的工作服就打了个冷颤，她的女儿是小公主，不是随便被别人指使的打工小妹。

    她不是不允许温若打工，而是只允许她给大老板，在大公司打工，这样才能有光明的前途、找到有能力的另一半。

    “妈，真正的好学生不仅学习优秀，还要感受基层人民的生活，我去打工就当体验生活了，只有感受到人民的需求，才能判断和带领企业的走向，我以为实践比和什么教授沟通更有用，哪个大公司不是从零开始的，女儿成年后的第一个小心愿，妈不会不答应吧。”

    风吹乱的前额的发丝，温若看着从容不迫，其实手心里满是汗了，这是她第一次在父母明确说“不”以后进行争辩，或许成年人的身份真的给了她很大的勇气，她从前的懦弱在逐渐消退，新生即将到来。

    “唉，我和你爸商量一下，不过你答应我，不许去乱七八糟的地方打工。”舒雅深知女儿就要离开鸟笼，在她展翅之前，她还想再干涉一下女儿的决定，只有这样她才能感知到作为母亲的责任感和威严。

    舒雅和温廷都喜欢用支配温若的人生来彰显自己的地位，即使他们在外人看起来是个合格随和的家长。

    向来说一不二的母亲的妥协让温若感到前所未有的窃喜，她计划逃离家庭的第一步似乎有了着落。

    挂断电话，舒雅难掩不悦，用什么法子可以重新把女儿捏在手里……

    ——

    一架飞机从云上飞过，挣脱掉蜘蛛丝的温若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她的纱裙被风吹起，裙摆每次随风飘摇的形状不固定、高低也不同，但都很美丽。

    看到石暖和黄桥被好几个男生围住，他们相谈甚欢，温若礼貌地笑着：“有新朋友啊？”

    少年瞬间转过身，紧接着愣在原地，他心里很清楚眼前的女孩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努力追赶的奢望现如今就在眼前。

    “你好，我是温若。”温若同离自己最近的少年打招呼，她嫣然含笑地伸出手，友好地看着模样俊秀的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就在大部分人以为要冷场的时候，少年扬起了腼腆的浅笑，眼中含情脉脉。

    “你好，我是陈嘉霖。”他语气放缓，哄小孩似的轻言细语：“我们见过的，还记得吗？”

    温若细细打量了一下陈嘉霖，他的样貌的确有些眼熟。

    记得大型考试结束的那天发生了一件小插曲，一个男生忘了填答题卡，打铃以后才发现，他魂不守舍地堵在门口，肥厚的肚子不留一点缝隙，温若轻声细语地麻烦他借过，结果他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举起攥在手里的三角尺，尖角对着温若的脸。

    尺子是塑料制品，但被它使劲划一下皮肤也是了不得的，何况他是冲着温若的眼睛出手的。

    男生的动作太过突然，留在教室里的学生寥寥无几，他们都愣在原地，而且那个男生的体重瞩目，一般人很难能压制住他，温若惊慌失措地往后一倒，却被身后的课桌拦住，等她再一睁眼，眼前出现了一个少年，他用手臂挡住了发疯男生的攻击。

    “是你！考场的那个男生！”温若又惊又喜，他们竟然又见面了，她看向陈嘉霖的手臂，伤势看不太清，但估计留疤了。

    陈嘉霖一眨不眨地盯着笑靥如花的温若，她就像亭亭玉立的冬日水仙花，在盛夏的炎热中初露头角，她无与伦比的仙姿玉质，足以冲破一切禁锢。

    “嗯，谢谢你的……”陈嘉霖佯装镇静地指了指小臂，他抬手朝脸扇了扇风，还吐了口气。

    “应该是我谢谢你。”温若嘴角处的梨涡若隐若现，她的梨涡笑比棉花糖还甜，虽然陈嘉霖的沦陷不全是因为她的梨涡很甜。

    “你的手臂怎么样了？没影响到考试吧。”都过了这么多天，给他的敷贴已经不见了，温若询问起他的伤势，那个男生的力气真的不是一般大，尺子的划痕跟刀割的似的。

    “早就好了，医生说没、没事。”陈嘉霖参加过不少辩论会，堪称百战百胜的辩论王者，这会儿却结巴了，看来天气真的热到让学霸的脑子都卡带了。

    “那就好，今天我请客，随便点！就当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温若侃侃而谈，她的表情灵动而活泼，和接舒雅电话时的僵硬完全不同。

    她抿着嘴，眼睛笑起来像月牙，双眼皮内窄外宽，比起葡萄眼会更细长一点，所以她冷脸的时候看起来有些高傲。

    “就像白天鹅。”陈嘉霖心想。

    莫名被冷落了的几人趁机打断了两人的叙旧，何鸿新正好回来了，服务员跟在他身后，亲手帮他们拼了桌，晚餐正式开始。

    座位大洗牌，石暖贴着程骅煜坐，他们的小九九全入了黄桥的眼，她了然于心，身边的何鸿新剥蟹的手法很专业，她肯定地点了点头，并给他竖了个大拇哥，何鸿新冲她一笑，吃货的默契不言而喻。

    他们互相介绍着自己的名字和年龄，以及大学的专业和一些爱好，温若和陈嘉霖和初次见面的人公布了自己的基本信息，其他的点到为止。

    “要不要开瓶酒啊，我请！”夏元柏坐在何鸿新左边，好客的他虽不是地主，却也想尽一些地主之谊，反正在座各位都成年了，出来度假喝点酒助兴有什么。

    挨着坐的温若和陈嘉霖仿佛屏蔽了除了彼此以外的喧嚣，“唉，还是留疤了……我带了祛疤膏，现在用还不晚，你也住在对面的酒店吗？”

    “嗯，7022。”陈嘉霖目光温情，食物在盘子里，但他的眼神始终停留在温若脸上。

    “上下楼啊，那等会儿给你拿过去。”温若的谈吐落落大方，和陈嘉霖记忆中的那个聪慧热心的女孩重叠，她的年上感太强烈，以至于陈嘉霖总觉得他们不止相差一岁。

    在她面前，陈嘉霖可以是跟在她身后的人。

    “晚上海滩有烟花秀，要不要一起去看？”陈嘉霖的请求很委婉，就算得到的答案不尽人意，他也会偏向温若，万事以她的决定为上。

    “我们也打算去玩玩呢，既然遇见了，那就一起去吧。”温若注意到他的目光太过炽热，她越看越觉得不好意思，只好低头假装切羊排。

    面前的杯子被拿走，温若懵懵地抬头，她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点了瓶红酒？自己的高脚杯被倒入半杯红酒。

    “我……”温若本想推脱，可她一想到自己没喝过酒的原因是父母觉得不淑女，她就坦然接受了递过来的酒。

    她晃着杯子，看着红色的液体漩涡，喃喃道：“这杯酒早该喝了。”

    “干杯，敬我们热血肆意的高中生活！”夏元柏带头举杯，他二十四小时都热情洋溢的生活态度，着实令人羡慕。

    所有人都兴奋地欢呼着，只剩温若出神地愣在那儿，陈嘉霖迟一步拿起酒杯，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耳畔：“喝了这杯酒，过去的苦痛再也不会出现在未来。”他撩人地轻语道：“温若学姐，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