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不对等交易

    距离马戏团杀人事件已经过去两周了，然而依旧毫无进展。公开情报表明，现场没有任何生物信息残留，指纹、dna全部被清理的一干二净。而且案发地点距离镇北当天举办的集市很近，不少人散会后都选择从附近的小路离开，想要从这些经过小路的人群里去寻找杀手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何况镇北一直算是无人区，许多路段没有安装监控。、当局只能按照集市举办方提供的消费者名单挨个叫过来走审讯流程。

    “好久不见。”当泷叶从审讯室出来时刚好碰见在走廊长椅上等待的连航。泷叶身体一僵，假装没听见一样无视对方走了出去。

    “你朋友？”一直站在审讯室门口的警官盯着连航，年轻高大的银发警官有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和影视作品中的吸血鬼形象如出一辙。连航低下头没有回答，最近的事情本来就已经乱成一团，泷叶的无视更是在他糟糕的心情上火上浇油。

    “还是不建议和她走太近哦，毕竟你身边麻烦事已经很多了不是吗？”警官俯身在连航耳侧轻语，一阵凉意从颈后蔓延开来。连航猛地回头，那名红眼睛的警官早已消失不见。

    早上出门还是艳阳高照，泷叶为此特意带了把阳伞。没想到从警局出来没走两个街区，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片雨云，黑压压的笼在整个小镇上空。等到泷叶攥着那把小的可怜的旧阳伞终于跑到家门口时，一道如同白昼般明亮的闪电划破天幕，震耳欲聋的雷声随之响起，泷叶怀疑脚下的地面都跟着摇晃了两下。

    “您好。请问泷彦先生在家吗？”泷叶忙着掏钥匙，没注意到门前还停着一辆货车。“这里有两箱需要本人签收的快件。”

    泷叶瞄了一眼纸箱，上面的分类标签贴着‘书籍/日用’。搬家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她实在不记得有两大箱书被落在后面，毕竟父亲一向对自己的文书资料管理的谨慎小心。

    除非不是那些工作上的东西……泷叶忽然想起原先那个家里还有一个上锁的小阁楼，父亲从来不让她进去，说是开放式阁楼很危险，全是蟑螂老鼠而且堆放的都是些不要紧的杂物。泷叶当然不相信这套欲盖弥彰的说辞，不然为什么总是定期换锁。但是她也从来没找到机会进去一探究竟。搬家的时候因为物业改造，阁楼暂时无法入内，那些物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看来，答案似乎相当明显了。

    “可以，我这就签收。”泷叶看着对面快递员外套前印着大大的“叮咚寄存”，心脏因为兴奋忍不住越跳越快。不知为何，她就是有种直觉：那个阁楼存放着与母亲相关的东西。

    “呃，不好意思。”快递员伸手护住签收单，“这个必须本人签收。所以，呃，请问泷彦先生在家吗？我们昨天也来送过一次，但是家里没人，打他留的手机号码也无人接听……”

    “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泷彦是我的父亲。”泷叶拿出今天早上为了去警局而放在包中的身份证件，放在快递员眼前晃了两下，“很不巧，他最近在外地处理紧急事务，至少得有一两个月回不来。”

    “哦……”快递员显然有些失望，这两个箱子可不是什么小巧物件，叮咚寄存奉行的原则是将客户物品完整无缺且绝对私密的存放到预定期限，但不怎么乐意看到物品过期，就算多付押金也不行，他们缺的是储存空间。

    “要不这样，我帮他签了怎么样，已经确定了我是他女儿，所以既然一时半会联系不上本人，肯定也有这样的先例吧。”泷叶再次伸手去拿那张签收单，这次快递员倒没再阻止，但是他仍是一脸犹豫。

    “你知道吗，或许应该等他回来，毕竟这是件私密度很高的委托……”快递员把拒绝的话又咽回肚子里，因为他看到那张递回来的签收单上赫然多了两张百元纸币。

    “能麻烦帮我把箱子抬进屋里吗，快下雨了，你也希望早点下班不是吗？”泷叶打开房门，笑着示意快递员动手。签收给委托人的亲女儿还能多赚二百小费的美差果然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

    “有什么事吗？”和宫嗣驱车赶到咖啡馆时，泷叶面前那杯葡萄冰萃已经快要见底了。早上刚下过暴雨，而镇北公路的排水系统显然做得不够好。车开的十分艰难，就像他最近的生活一样。不仅实验室状况频出，还要分出心来照顾导师那正值青少年叛逆期的混血女儿。

    说到混血这件事，和宫嗣忍不住轻轻皱了下眉。女孩身上的异香似乎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浓烈，甚至还多了一丝血腥气，一种压迫性的诱惑让他忍不住头脑发热，开始产生一些生理反应。

    “呃，你还好吗？”泷叶面露疑惑的把另一杯饮品向和宫嗣面前推了推。对方可能是因为赶来的过于匆忙，满脸潮红，还有点气喘吁吁，手一刻不停的摸着那根银色的镯子，似乎这样做能够帮助他镇定下来。

    “抱歉，抱歉来晚了。你可能不知道，镇北那条公路有点，就是不太好走，你懂，哎，你应该不知道，反正路况很糟糕。”和宫嗣敢说泷彦一定没关心过自己女儿的具体状况，不然他肯定不可能让自己一个混血来全权负责泷叶的生活。他猛灌下一口冰镇饮料，看的泷叶一愣。

    我的天，话说的颠三倒四，表现的还这么粗鲁。和宫嗣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在往下半身涌，泷叶的嘴唇一张一合就像一个充满诱惑力的黑洞催促他快点进入。为什么会这样，就算带着那根特制手镯和宫嗣也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欲望撕裂成碎片。

    “所以，我们还是直奔主题吧。”泷叶脸上不经意露出一丝得意，好在和宫嗣无暇顾及。她偷偷把项链重新带上，对面男人的脸色果然也跟着慢慢恢复了正常。

    “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和宫嗣好像刚刚睡醒一样，茫然的望向她。

    “说到我想让你带我去实验室的资料室找点……”

    “绝对不行！”泷彦特意嘱咐过，凡是泷叶想要的，全部满足。和宫嗣从没觉得这是个艰难任务，一个17岁的小女孩还能有多少要求？但泷彦也警告过，只要跟里世界有关，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和自己那个盲目的女儿控上司不同，和宫嗣从来没觉得泷叶是朵不谙世事的纯情小白花。泷叶最后一次的转学手续就是和宫嗣亲自去办理的，面露恐慌的校长告诉他泷叶已经因为解决不了的校园‘人命悬案’转学了很多次。从那以后，他开始隐约觉得泷叶似乎早就对里世界有所接触。但主动带她去资料室？除非和宫嗣上赶着被泷彦开除。

    “为什么不行？只要不让我爸知道不就行了吗。我觉得他应该没兴趣一天到晚守着资料室吧。”

    “不行就是不行。你可以有一千，一万种愿望，我都可以满足你。只有这个不行。”和宫嗣又变成他们初见时的模样，冷漠严肃，不近人情，说话一板一眼的像个老古董。怎么感觉还是另外一个模样比较有趣呢，泷叶咬了咬嘴唇。

    “那真是太巧了。你知道吗，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进资料室。”泷叶紧紧盯着和宫嗣那双淡绿色的眼睛，像一簇荆棘植物般锋利难缠，于是意识到她不可能用任何常规方法劝说成功。

    “说真的，如果叫我出来只是因为这个的话，我就先告辞……”和宫嗣准备起身，却被泷叶一把抓住了手腕。

    “我知道你有能力偷偷带我去资料室不被任何人发现。可惜目前看来你不想这样做，所以我决定还是采取一点其他‘激进’措施好了。”泷叶笑着松开和宫嗣，掏出手机开始打字，故意开了声音让键盘音劈啦啪啦的外放着。

    “你什么意思？”

    “比如，可以给我爸发‘和宫嗣送我回家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强吻我，还扯我衣服’之类的”泷叶继续敲打着触摸屏，“你说我需不需要再加点细节，比如‘哦，亲爱的爸爸，我今天早上忘带项链了’，这样会不会更有信服力，你说呢？”

    和宫嗣缓缓地坐下，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不，彦老师不会信的。”这个女孩绝对已经知道了些东西。

    “哦，真的吗。那我发了啊。”

    和宫嗣突然伸手，速度快的简直不像人类，泷叶还没来及的反应，手机就已经到了和宫嗣那边，顺带打翻了桌上的玻璃杯，饮料撒得到处都是。服务员拿着两块毛巾正一脸不耐烦的走过来。

    “客人，如果要吵架的话，建议去外面。”年轻的金发服务员狠狠把毛巾甩在桌子上。

    “哇哦，现在还有你对我动手的目击证人了。所以可以把手机还给我了吗？”泷叶抱臂斜靠在卡座沙发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和宫嗣叹了口气，把手机递回给泷叶，刚刚开的是备忘录，她没想真的给泷彦乱发消息。

    “嘿，给个建议。你俩看着很配，别就这么分手了，就算分手也去店外面好吗。”服务员擦完桌子，没忘记给和宫嗣抛了个媚眼。

    “确实蛮配的。所以我还以为大家都是混血，你会对我好心一些。”

    “你都知道这些了，你还要去资料室干什么。”和宫嗣的头开始痛起来，上司给自己留的‘轻松小任务’似乎正在变成一个沉重的负担。

    “或许我知道的不够多呢？总之，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你该考虑我们走哪条路去资料室最快。不过事成之后，我也许会很不经意的帮你美言几句，说什么我毕业了想跟着你实习之类的，这样我爸就可以速速把你转正了不是吗？”

    和宫嗣知道自己的混血身份在人类调查里世界相关的实验室中绝对不受欢迎，只有个别部门愿意接收他。战战兢兢工作两年多，管理层仍旧没通过他的转正，于是和宫嗣才费尽心思跳槽来泷彦的小组，因为他知道自从顾准退休后，泷彦是管理局目前唯一一个有权利也愿意帮混血儿转正的人。鉴于泷彦万般宠爱自己的女儿，和宫嗣确信如果泷叶高中毕业后主动要求跟着自己实习，泷彦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开始认真考虑帮他转正。

    “还没考虑好？下次就不是备忘录了哦。”泷叶玩着脖子上的项链，黑水晶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像炸弹倒计时一样，和宫嗣从口袋中掏出车钥匙，显然是种妥协，“5点之前你必须走，最多让你在资料室待两个小时。”

    “还有一件事，给我把你的项链牢牢拴在脖子上。”和宫嗣指着那块黑水晶，近乎威胁般的语气。

    搞什么，明明你才是正被威胁的那一方，泷叶压住嘴角的笑意，跟着和宫嗣走出咖啡馆。夏日雨后特有的潮气扑面而来，她却感觉浑身清爽，那些秘密终于要被解开了。

    “嘿，帅哥。还续杯吗？”金发服务员向下拉了拉衣领，趴在柜台上直往前凑，就差把那对胸器顶在连航的头上了。然而连航只是呆楞的盯着地板。

    连航不认识泷叶约出来的那个男人，他不是小镇上的人。总不能是什么住在城里的前男友吧，一个看起来快30的老男人还好意思在泷叶面前搔首弄姿。连航早上从警局离开后就一直给泷叶发消息，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也没聊天了，但是泷叶根本没搭理他，反而约了别人，还说说笑笑，一蹦一跳的就跟着那个老男人出去了。一个月前，泷叶那种充满好奇心的表情只在他面前展露过，没想到现在这么快就对别人投怀送抱了。不过没关系，连航永远不会怪泷叶，他相信泷叶的好奇心一定会重回自己身上。

    “啪”连航手里的玻璃杯不知何时被他捏碎了，显然还不适应这具已经被强化了的身体。

    “我建议你还是先把重心放在我们约定好的事情上。”阿库伊忍不住提醒。这小子八成有什么偏执狂，带着自己给他的力量，连航本可以泡美女无数，可他满身心都拴在那个该死的混血女孩身上，他可不想让连航愚蠢的爱情毁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帅哥……你的手，没事吧？”服务员有些惊恐地看着连航鲜血淋漓的右手，下意识后退两步。连航从发呆中回过神来，连忙把手藏在身后，他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那诡异的愈合能力。

    “没事，”连航用完好无损的左手拍了拍服务员的肩膀，放下几张纸币，快步离开了咖啡馆。

    “朱莉亚·赫伯，胡桃大道76号。”连航摆弄着刚刚从服务员口袋偷来的工作证，终于在街上找到了一面反光的防窥玻璃，“你觉得这个可以吗？”

    “当然OK，我可是嗅到了很多的恶意。”镜中连航的倒影，阿库伊扬了扬眉，他对自由已经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