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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不知林公子是否有意?

    

十五 “不知林公子是否有意?”



    “恕在下唐突,方才的提议,不知林公子是否有意?”

    直到对方提醒,林晚迟疑了一下,对方的话言犹在耳,他陷入沉思之中,想到了自己那一生郁郁不得志的父亲,和家道中落以后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最让林晚不能忍受的还是,各种人明里暗里的讥笑、嘲讽、打击,都让他如芒在背。

    在那些年月里,背后尽是数不尽的指指点点,等他回过头,那些声音又立刻消失不见,仿佛从没存在过。

    想朝着某个方向挥拳,却又不知该打在何方,这口恶气,他林晚实在是咽不下。

    林晚握紧拳头,心底涌起一股蛰伏多年的屈辱感,他悄悄决定,不管是折磨自己也好,不择手段也罢,使尽一切力气,他也要往上爬,赢过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叫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林晚抬起头,眼中精光闪烁,郑重其事回答道:“我林某人愿意加入,愿同为九千岁效犬马之劳。”

    对方两人听到满意地相视一笑,随即朝林晚拜了一拜:“如此这般,咱们往后便是同僚了,还请林公子多担待。”

    “好说。”

    道别后,两人下得厅来,跨上马走了。

    听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声,林晚后背湿透,虚弱无力的他跌坐在太师椅上,他知道,这一答应,许多事情便不同了。

    陕北,王家村。

    每当遇上有战事的年月,田赋总是会增加,现如今加派的总额超过正赋的一倍。农民常常是倾家荡产,也交不完这些“皇粮国税”。这种情况下,使更多的农民失去土地,或沦为佃户、奴仆,或成为流民、饥民。

    在一次交田赋的过程中,王家村几个平民和税官发生了争吵。

    两双各执一词,争执不下,后来很快便演变为打架斗殴。本来只是一场小小的纷争,但看到可以有浑水摸鱼的机会,可以揍几拳税官出口恶气,越来越多的村民参与到其中。

    官兵见事态扩大,大喊几声,仍不见有人停下,恐生出事端来,便抽出挂在腰上刀来,砍伤了几个平民。百姓一看,见了红,这怎么还能还能忍得了?立刻群而攻之,和过来维持秩序的官兵围殴,最后甚至刚赶到的县令都给按在底下给杀了。

    杀了一个小小的县令还不足矣平息民愤,杀红眼的村民还嫌不够。

    王二拿着还淌着血的大刀,站到高处,朝底下的百姓大声呼喊:“打狗官,分粮地!愿意追随我的,就跟着我!”

    “打狗官,分粮地!”上面说完,底下回应者不在少数,巨大的回应之声连隔壁村都能听得到。

    王二组织起这支流民,领着他们一路打家劫舍,专杀贪官污吏,开仓放粮,劫富济贫,极得民心,势力很快坐大。没过多久,王二便以王家村为根据地,组建了一支几万人的队伍。

    话分两头。

    从武举试场上下来的谢朝,披星戴月地往家里赶,一进门便向父亲谢园禀告自己的武举的好成绩,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入伍的消息。

    男儿有志向是好事,但参军入伍又多了几分凶险,谢朝的母亲听后喜忧参半,半天不言语。

    谢园安抚她说:“现在这个世道,人在朝堂又能如何,难道坐在高位就安稳了吗,你看现在多少官员不是革职回乡,便是没个好的结局,朝儿到战场上建功立业,并非就是坏事。”

    听完谢园这番话,谢朝娘也不好再说什么,抹了几把眼泪,出门去了。

    听到谢朝入伍的消息,奶奶和霞、夕、露三姐妹也过来和大哥话别。虽然平时也少不了开开玩笑,但四兄妹从小生活在一块,忽然间要分分别了,心里都不好受。

    谢园命家厨做了一桌子好菜,桌子摆得都快要放不下,一家人坐在一起,一齐举起杯子,为谢朝践行。谢朝也不含糊,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

    人总是有不同的长大的瞬间,于有的人也许是考取功名的时候,于有的人是娶妻嫁人之时,于谢朝,便是都在这一杯酒里了,这一杯酒下肚,好像能感受到肩膀上的担子便重了许多,再不似从前胡闹瞎玩的时候轻松得意。

    那天晚上,谢朝和谢园喝了好多酒,说了许多话。谢园不善言辞,时不时拍拍儿子的肩膀,说几句嘱咐的话,喝得满脸脸通红。后半夜,谢朝又同母亲和meimei们说了一宿的话。

    每个人心里都在担忧未知的明天,但是没有人把这担忧说出口。

    次日一大早,日头刚从云后伸出头,云缝中漏出几点金光。谢朝便背着行李,牵着马来到大门外。

    “父母在上,受朝儿一拜。”

    “朝儿,你路上小心些,万一有个什么……”

    “朝儿第一次出远门,你非要说些不吉利的。”

    “我只是……”谢朝娘亲眼睛又红了,看着谢朝,再也说不下去。

    “爹,娘,你们回去吧,别再送了,孩儿会照顾好自己,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

    谢朝说完,又拜了一拜,便跨上马,离家去了。他走出老远,父母还立在门旁,目送着他消失不见。

    天启四年的秋闱,林晚高中举人,和父亲李南星一样,他也选择了入仕为官,但不同的是,他一开始便站到了阉党这一边。

    林晚和谢朝,一人分在一头,从此便如那天上的参与商,下一次见面又不知是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