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孩儿啊

    青梅朝周盈若淡淡一笑，抬手劈向青瓷的脖颈。

    “小心！”

    周盈若叫出声来。

    青瓷身子已然软倒。

    青梅重新望向周盈若，“盈若姑娘，龙船一别，许久不曾见你。”

    “是吗？”

    周盈若开始后退，青梅手中已经抖出一道匕首，像影子一样飘忽过来，抵在她的脖颈下头。

    喉管被利刃抵住。

    肌肤上传来微妙的刺痛。些微寒意顺着利刃传过来。

    周盈若被迫仰着脸，却瞧见福王神色从容，像是看戏一般。

    心中滑过一个念头，她懂了。

    “你自始至终，都是福王的人？”

    青梅并未答话。

    福王矜持地点头。

    这就是当着她的面认下了。

    到了这个时候。一切都水落石出。

    谋划龙船刺杀的背后主使，显然就是福王。甚至······舞弊案，贪污案，还有近来让朝臣诋毁崔玄微的冤狱案，都是出自福王之手。

    轮椅上的男子神色平静。

    竹林中斑驳的光影投射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笼入一片疏离的阴翳中。

    他自行转动轮椅，进了小院。

    “将县主带进来，不要伤了她。”

    *

    院墙外头竹影婆娑。

    顾云开踏进小院。

    院中正在烹茶的男子神态从容。身后的侍女乖巧温顺。

    余光瞥见他，男子抬头一笑。

    “顾大人来了？”

    顾云开先行作揖，面皮紧紧绷着。

    “听说王爷接了清阳县主过来？”

    福王崔均上下打量着顾云开神色。

    良久才微笑起来。

    “不，本王不是请了县主过来，是将她胁迫来的。时机合适的时候，本王还得杀了她。顾大人受了本王这么多恩惠，也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不如就由顾大人替本王下手吧。”

    顾云开小心收敛着神色，但是僵滞的身形还是透露出几丝心绪。

    福王又笑了。

    “县主倒是个美人。又与你有几分扯不断的缘分。我方才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顾大人可不要在意······”

    “不。”

    顾云开敛眉。

    “顾某受王爷恩惠实多，若非王爷提拔。只怕要一辈子都烂在污泥之中。王爷大恩，顾某没齿难忘，愿受王爷驱策。”

    顾云开长揖到地。

    像是从前一般。

    站在那些所谓的贵人面前的时候，总有弯不完的腰，行不完的礼。

    那些看不见的沟壑，像一道道怎么挣也挣不脱的铁链，牢牢地将他锁在淤泥之中。

    走到今日，他抛却了许多曾经以为会小心爱护一辈子的东西。

    尊严，身份，亲人。还有许多羞于提起的东西。

    早就回不了头了。

    福王坐在竹椅上头。

    瞧着清瘦的青年神色变换，最后归于寂然。

    只从眼角透露出几分痛苦的纠结。

    他不由得幽幽叹气。

    他是很喜欢从旁人的痛苦中得到快乐的。

    每逢此时，便觉得老天爷待他有再多不公，也都算不得数了。

    福王斟了杯茶，朝顾云开示意。

    青年垂眼，浅浅抿了几口。

    福王微笑。

    “顾大人就如同这茶水一般。再好的茶叶落在不懂品鉴的人手里，也比不上散碎的茶叶末子。煮上几遭，随便被扔在犄角旮旯里，从此就再难见天日。可是若是落在懂行的人手中，便要被奉为珍品，好好储藏起来。如今顾大人得偿所愿，能主持东南税法改制事宜。再过几年，大人的心结便都了却了。”

    顾云开颔首。

    “顾某能有今日，还要多谢王爷赏识。愿为王爷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福王淡淡一笑，“死是不用了。今日我不想看见人死。可是我那侄儿玄微着实让我厌恶。唉，想了想，还是有件事想要让顾大人帮我。”

    福王顿了顿，唇边笑意扩大。

    顾云开眉梢微颤。

    “方才顾大人喝下的茶水里，被我下了点药。不是什么毒药，只是些催情的药。顾大人你与县主的缘分如此深厚。从东南的珠池镇到东都，绵延几千里都割不断。如今你们一个是状元郎，一个是县主，门当户对，还有旧日你抚养她长大的情分。比起玄微，我更想要成全你们这一段姻缘。”

    “王爷！”

    顾云开，或者说是珠奴之后周盈虚，本该死在珠池外海的周家阿兄。

    他猛然起身，只觉得汹涌的热意自小腹传遍全身。

    角落里却已走出两个黑衣武士。

    “送顾大人到县主那里去。”

    福王吩咐道。

    两个黑衣武士就要架起顾云开。

    顾云开闭了闭眼，睁开眼时已然彻底平静下来。

    “王爷不必叫人押我。正如我先前所说，愿为王爷鞍前马后。多谢王爷······成全。我自己会去的。”

    福王失笑，“看来顾大人一早便对县主有心思。”

    顾云来抿唇，眼中晦暗起来。

    “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孩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