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些年

    次日清晨，沈夜猛得睁开眼睛，表情不太好。

    真晦气，又梦到以前的事了。

    沈夜狠狠地皱了皱眉，揽过怀中的人，嗅着她身上独特的香味，心情好了一点。

    说起来，他还没给自己这位jiejie定下一个诱导催眠的动作。

    就他个人而言，那种用眼神就让人进入催眠状态的方法，为了保证绝对有效，不能长期使用。所以他一般会根据催眠对象的特点单独定下一个特殊动作，引出这个人的潜意识。

    面对他的询问，潜意识状态下的人有问必答，且不会说谎（指这个人主观认为自己不在说谎）。并且如果他加重语气或者重复某一句话，这句话就会潜移默化地改变这个人的认知，具体速度看这个人对他及这句话的抵触程度。

    沈夜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黎雪身上，催眠要有效果，那这个动作就要让她心情有波动。他肯定会经常用，那这个动作就不能太日常，当然也不能太复杂。

    沈夜不免想起了他以前最常用的催眠动作——踹那个人一脚。

    对jiejie当然不能这样了。

    沈夜的目光在黎雪身上逡巡着，逐一排除后，他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她柔软的红唇上。

    亲吻是个不错的决定。

    沈夜低头亲了亲黎雪:“jiejie……”，黎雪（潜意识状态）颇为疲惫地睁开眼:“干嘛？我好困……”

    “我倒也想，可惜早上的时间不够干你呢，”沈夜说了句荤话，才开始办正事，“jiejie昨天在沙发上睡着了，我只负责抱你上楼，没干什么坏事。”

    黎雪困得要死，胡乱点头表示记住了。

    沈夜看着好笑，稍微加快了一点语速:“jiejie的胸大了点，内衣就不必穿了。现在是夏天，jiejie可以穿得更大胆一点——你不会睡了吧？”他捏了捏黎雪的脸。

    黎雪闭着眼，往他怀里蹭了蹭，睡意nongnong道:“没……”

    “嗯，那最后一点，jiejie不要去开冰箱的最后一层，”沈夜揉了揉她的头，“睡吧。”

    ……

    黎雪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天花板，有点没反应过来。她迷茫地坐起身，按着脑袋努力回想。

    昨晚，她下单了一堆东西，然后自己兴奋了老半天，然后……睡着了？黎雪环顾四周，这里确实是自己的卧室，估计是弟弟把她抱上楼的。

    黎雪短暂地欣慰了一下，又有些窘迫。她居然睡着了，那弟弟昨晚睡哪了？他不会走了吧？！

    黎雪飞速下床，穿上拖鞋，急忙打开门，弟弟二字都到嘴边了愣是喊不出口。

    环顾二楼没看见人，她跑到楼梯边正准备下楼，就撞见准备上楼的沈夜。

    “你醒了啊，”沈夜看着很是拘谨，“抱歉，我本来洗完澡就该走……”

    “千万别，”黎雪噔噔地踩着拖鞋下楼，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他身上的伤都已经涂过药后，才继续说道，“我难得遇到一个这么合眼缘的人，你可别就这样走了。”

    见沈夜不太好意思地嗯了声，黎雪趁热打铁，开始自我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黎雪，黎明的黎，下雪的雪，今年25岁。”

    “我叫沈夜，沈阳的沈，黑夜的夜，今年23岁，”沈夜照着她的模板介绍自己，状似无意道，“我昨晚按门铃的时候，还以为你会先问清楚我的来历。”

    黎雪正色道，“我其实能猜到一点，你别害怕，这里是宁山，东面山脚下就有人住，大概五十几人，也有警察守在这。”

    宁山没有野兽，沈夜身上的伤看着像是慌不择路时被山石划伤的，而且还好久没吃东西，要么他是在别的地方被野兽追赶，一路逃到这里的，要么就是被人追杀之类的。

    “其实我昨晚想等你洗完澡了再告诉你这些。”但我真的没想到我居然睡着了，黎雪暗叹自己不争气。

    她不是不好奇沈夜的经历，但被拐卖的孩子能有几个过得好？比起在不熟识的情况下去问那些让他痛苦的经历，她更想先把弟弟的身体养好。

    “警察……”沈夜似是叹息了一声，安静片刻，低头询问黎雪，“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当然。”黎雪点头，拉他在沙发上坐好，觉得这事应该比她想的复杂。

    沈夜说自己从小生活在一个小山村里，爸妈只有他一个孩子，所以对他很好。在别的孩子都辛苦干农活时，他还能读书。可惜后来他爸生了重病，到城里检查是脑子里长了个肿瘤。爸妈没钱住院，就放弃治疗了。爸妈一直瞒着他这件事，直到他读完高中，从镇上回来后，才发现爸已经瘫痪了，家里的开支全靠mama一个人。

    他放弃继续读大学的机会，拿起锄头干起了农活，逢年过节就替别人写对联赚钱，想赚够爸的住院钱。几年过去，有了点积蓄，可爸爸却没挺过去。家里只剩他和mama，本以为已经够糟糕了，没想到爸的弟弟——他从未见过的二叔（隔壁村的），突然来到他们家，说爸欠他钱没还，可mama说他们根本没有借过钱。显而易见，二叔就是贪他们家的那笔钱。

    后来事情闹大，村里的人都指责他们家欠钱不还，mama受不了流言蜚语，上吊自杀了，而沈夜在她留下的遗书知道了一个残酷的真相——他不是爸妈的亲生儿子。

    爸妈一直没有孩子，村里人说闲话的很多，他们偶然接触到人贩子，第一眼就看上他，虽然他当时已经五岁了，但他们还是花了一大笔钱买下他，对外说是他二叔那边过继来的（巧合的是当时他二叔的小儿子也是五岁，意外生病去世了，就借了这个名头）虽然过继也不好听，但好歹有了个孩子，他们一直对他有愧，所以尽可能地对他好。

    只是没想到二叔是这种人，迫于把柄在手，mama一直不敢把事情闹大，没想到二叔反倒得意起来，到处宣扬他们家“欠钱”的事。爸爸死了，mama也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希望，也就自杀了，唯一愧对的就是沈夜。

    沈夜好不容易消化完真相后，就收拾东西打算离开这个村子，去找他真正的亲人。为了避开同样知道真相的二叔，他选择在夜里悄悄离开，却意外被山里的猎户发现，而这个猎户还刚巧认识他二叔，认定他要离开逃债，派人告诉了他二叔。沈夜当时连东西都顾不得拿，匆匆逃离。

    二叔怕沈夜报警（毕竟他也算知情不报），就召集村民去抓他。他一路跌跌撞撞，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跑，甩开村民也不敢停下，跑远了就彻底迷路了。山里不仅没人，连野兽都没有，他饿着肚子走了两天，才终于见到这栋山间别墅。

    “我那个二叔，抓不到我估计就跑了。卖我的人贩子也不曾有一点信息。村民们……也是被骗了。这种情况下，我还要报警吗？还有意义吗？”沈夜很是迷茫。

    黎雪光听沈夜的讲述心里都堵得慌，他本该有富裕的生活，能顺顺利利地上完大学，活的潇洒自在。就因为该死的人贩子，他被卖到落后的小山村，受了那么多苦，差点就逃不出来。

    “沈夜，报警吧，”黎雪顾不得其他，抱住沈夜，声音都哽咽起来，说出的话却格外狠，“绝不能放过那群人。”

    她和爸妈都舍不得打骂他，那群人凭什么就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欺负他。沈夜的养父母没有亏待过他，虽说直到最后才告诉沈夜真相，但也算是难得的好人了，却都没有好下场。偏偏那些个爱说闲话，间接导致沈夜养母自杀的人和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二叔活得好好的，还有最该死的人贩子。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当真是上天不公。

    “可我没有证据。”沈夜也只是想把他的经历完善一下，真报警的话他还要一个个催眠过去，麻烦。

    “那就不用法律，我们自己解决，绝不能让这群人好过。”黎雪立刻做了决定，询问沈夜那个村子在哪，叫什么，有几口人。

    其实这个故事也不是沈夜乱编的，他曾经在这个村子歇脚，听村里人说起这事，主人公刚好也叫沈夜，所以他印象深刻了一点。不过这个沈夜是他父母亲生的，母亲自杀后他就抄起菜刀砍了他二叔，留下写着真相的血书后，也自杀了。

    所以肯定不能让黎雪真的去那村子给他复仇，沈夜按着人催眠了一会，这事才算过去了。

    “那你打算怎么找亲人？”黎雪试探道。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沈夜应道，之前他确实对找亲人没抱太大期待，能遇到算他运气好，遇不到就算了。

    “我可以帮你呀，我这里有好多寻亲网站。”黎雪打开手机给他看。

    沈夜倒是认真浏览了一下，黎雪坐在一旁看着他，回忆起这些年的寻亲路，虽说确实很累，但总算是和弟弟相聚了。

    在弟弟被人贩子抢走后，黎雪和父母辗转了多个城市寻找，各种手段都用尽了，但始终没能找到人。黎雪上大学读的是信息工程专业，原本打算毕业后到警局做网警，用互联网找到弟弟。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父亲对警察的意见很大，不许她当警察。所以最后她还是做了某个寻亲公益的网站开发员（反正家里有的是钱，她赚不赚钱不影响什么，能找到弟弟才是最重要的）

    黎雪牵头建立的网站帮助了不少人找到失散的亲人，却迟迟没有弟弟的消息。直到父母去世，她继承了父母的遗产，公司的各种事务让她难以有精力继续维护网站。父母留下的遗产足够让她和弟弟几辈子吃穿不愁了，黎雪也不太会管理公司，索性放出部分股份，只做个领分红的小股东，又将闲置的房产出租后，就一心投入她的寻弟事业。

    直到她工作的那个寻亲公益的负责人因为捞钱被捕后，这家公司被停业。黎雪又陆续换了几家公司，基本待上几个月这家公司就会因为违法乱纪被查封。业界逐渐有了些不好听的传言，黎雪找不到工作，正心烦意乱之际，偶然遇到一位算命先生。

    据他所说，黎雪能找到她弟的唯一办法就是在祖籍定居一年，一年期满后，她弟就会主动来这个地方，届时二人即可相遇。

    黎雪对于这种非科学的事一直是信好的不信坏的，用互联网找人在哪都行，所以她果断回到祖籍宁山，结果这里已经大变样了。算命先生强调一定要在祖籍房子所在的地方居住，这房子都没了，黎雪远程请教后，就花钱买下这座山，建了个山间别墅，老老实实地等了一年。

    结果弟弟真的回来了！这算命先生也太神了吧。黎雪回忆着，心想自己等会要给那位算命先生转一笔感谢费。

    沈夜也看完了那些寻亲网站，注意到了大部分的网站负责人都是黎雪，夸赞道，“黎雪jiejie很厉害啊，这么多网站都是你做的。”

    黎雪被那一声jiejie迷得七荤八素，反应过来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应道，“也还好，网站不难做。”

    “你帮助了很多人，”沈夜指着网站里那些找到亲人的人的评论，“这是很伟大的一件事。”

    “也说不上伟大，”黎雪看着那些评论，心里淌过一股暖流，语气都温柔起来，“我也只是尽我所能罢了。”

    “更何况，我的初心也只是想找到我的弟弟，”黎雪转头看着沈夜，开始铺垫，“说起来，他和你一样大呢。”

    “这么巧啊，”沈夜笑了笑，视线和她对上，“那jiejie要和我一起做个亲缘鉴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