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女人的来电

    14.

    你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看着车来车往。这些车里有多少人是回家的？又有多少人是在为生活奔波？

    你不知道，你也不想去深究。

    你眼前闪过作为金丝雀的几年时光，一股疲惫感没由来地涌上心头。

    诚然这几年是你此生过得最为轻松的时候，但这种日子过久了，心中就总有一块地方像是少了什么。

    你以前一直不敢去思考这件事情，你心里清楚，思考只会让你心底的空缺变大。

    你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一份工作，但你每次看见金主那张脸，就会难以抑制地想起来你和她相遇的那个雨夜。

    那天是岚岚去世后一个月，你花光两个人所有积蓄为她在这座本该承载你们未来的城市买下了一块墓地。

    身无分文的你很快被房东扫地出门。大城市就是这样，一点人情味都不讲，哪怕是外面正在下着大雨也坚持要你立刻离开。

    哦不，还是讲点人情味的。起码手上这个破旧的行李箱还是房东友情赞助——为了让你赶紧收拾好东西离开。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在她死前一个月你们争吵了无数次，但凡值钱点的东西都让你们摔干净了。因此你的箱子里除了一些旧衣服，也没什么别的东西。

    至于你们为什么要争吵，那大概和她换工作有关吧。

    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三年，你终于成年了。不用再靠着打一些琐碎的零工挣取生活费用，可以像她一样出门正式找一份工作。

    她为你的十八岁生日准备了许久，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早出晚归。若不是出于对她的信任，你都要怀疑她是否做了背叛你们感情的事情。

    你每天结束完兼职，都在租下的房子里等她回家。

    对，是房子，而不是地下室。

    在那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住了十个月之后，你们决心搬家。你跑了许多处地方，最后选择了你们现在租下的这间房址。

    老实说房子的条件并不是最好的，甚至有点超出了你们的预算，但却是你最喜欢的。

    房东是个大妈，据她所说这间房子本来是为了她留学在外的儿子买下来回家住的。但装修好了儿子才说在国外交了了洋人女朋友，不打算回国了，这间屋子就闲置下来准备租出去。

    也就是说，这间房子装修好之后根本没人入住，对你们来说就像是新房子一样。而房东也是准备长期而稳定地出租，并不会随随便便地撕毁合同。

    自小颠沛流离的你太想要一个稳定的家了，即使房东大妈提出的条件苛刻，房租还比之前的地下室翻了几倍，你也答应了下来。

    她知道你的决定后只是笑着对你说：“看来我以后要更加努力工作挣钱了。”

    她一直都这样，除了床上的事情外，对你予取予求。

    交完三个月房租和押金，你们俩又回到了当初的赤贫阶段。

    搬家的那天为了省钱，她借了上班店里运货的小车，两个人运了四五趟，才把东西彻底清完。

    但更难的事情将这些东西搬上楼，那个时候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电梯。五楼的高度足以让你们望而兴叹。

    但能怎么办呢？你们兜里连这个月的饭钱都够呛，更不用说用来请搬运工了。

    于是在那个寒冷的午后，你们靠着双手，一趟又一趟，蚂蚁搬家般将东西一点点的运了上去。

    你不记得自己走了多少楼梯，只记得在那之后一个多星期，你们都没有上过床。

    但你们终于有家了。

    搬进新家之后，你极尽所能去装饰这间屋子，让它看起来和你想象中的家一模一样。

    宽敞的阳台让你不用在阴雨天忍受捂臭的衣服，干净的专享厨房使你不必每时每刻盯着采购的蔬菜，最重要的是，你们的卫生间终于不会漏水了。

    墙上装饰着的白色碎花的墙纸，浅紫色的沙发，木质的茶几和地板和淡蓝色的床，都是你亲自挑选。

    紫色是你喜欢的颜色，而蓝色是她的偏爱。

    你也在这间屋子里，迎来了你的十八岁生日。

    那天你结束兼职，照常拐进了楼下的超市采购。对于今天，你很早就开始期待了。

    往年你的生日她都会提前准备许久，总能给你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油焖大虾、蒜薹炒rou、蚝油生菜……每一个菜都是她爱吃的。

    可她为什么还不回家？

    马上十二点，桌上精心准备的菜肴已经凉透，你频频看向大门，希望下一秒能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想见的人会出现在你面前对你说抱歉今天加班的有点晚，但希望没有错过爱人的生日。

    3、2、1。

    时针与分针重逢又分离，各自向下一个十二点奔去。

    她还是没有回来。

    你不禁慌了神。

    她从未加班到如此晚还没有任何消息，以往有事都会提前告知。今天还是这样重要的日子，她没理由不给你打电话。

    你拿出手机，手指哆嗦着拨通了她的电话。

    “嘟——嘟——”

    漫长的六十秒之后，等来的是一句无情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怎么会……

    你担忧的情绪在这通电话后彻底爆发，抓起钥匙就匆匆向她上班的地点赶去。

    你没法想象她出事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失去她之后会怎么样。

    就在你跑过第二个街口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是她的电话！

    你立刻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声：“喂？你是小岚的meimei吗？她喝醉了一直吵着要回家，能来接一下她吗？地址是xx大街xx路xx酒吧。”

    谢天谢地，只是喝醉了。

    酒吧的地址有点远，和你家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你在大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向那陌生女人说的地方赶过去。

    出租车上的你大脑冷静下来，这才回过味来。

    她为什么在你生日当天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喝酒喝到烂醉，连电话都接不了。那个陌生的女声，又是谁。

    心中的焦虑逐渐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后来很久你才知道，那是吃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