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卖身的原因

    飞机起飞的时候，残阳染红了天际线。

    覃烟实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他在世外桃源中流连不返，霖涵也无法一直贪恋海岛上的静谧，他们都有自己的事业要做。

    只有前进，方得长久，这道理他懂得。

    到了家，连时差都来不及倒，覃烟便匆匆忙忙收拾东西出发去公司。霖涵浅浅睡一会儿，也给陈倾去了电话。主要是两件事，一个是希望她安排一下青松演员训练班的事，再有就是之前看的剧本，他都不喜欢。

    拒掉所有剧本这件事倒不是他一时的任性，霖涵明白趋近同质化的角色是有一定好处的，会不断加深他在观众心中的印象，起码能先将一条路走好。况且他现在还不到转型的年纪，也没有过硬的转型的实力，陈倾的安排对他来说是优选。

    但是他有些自己的想法。

    他的不满并不针对一直以来维持的荧幕形象，而是在角色的挑战性上。即使他再没有野心，也会希望在同类型角色中有一个进步，不断挑战此类角色的边限。

    一直打安全牌，总有一天会开始消耗自身。

    还有一点，他想一会儿和陈倾当面聊。

    他不想再被公司“宠着”了。

    陈倾作为大经纪人，公司的资源会第一时间向其倾斜，自然也就是第一时间都给了霖涵。接触到优秀的作品和剧组他当然高兴，但同时也会对自己产生怀疑：如果是到外面见组呢？还会如此顺利的拿到角色吗？

    他毫不怀疑覃烟此刻对他的心，只要两人保持现在的关系，那他就永远有戏可拍，或是公司投资的项目、或是公司资质的项目，甚至是定制的项目也说不定。

    就是因为这样，那张签有名姓的借据才令他如鲠在喉。

    与感情相比，那不过是印了油墨的一张纸。

    可于霖涵的事业而言，那张纸一时可做登天梯，一时也可让他摔得粉身碎骨。

    他想证明自己可以走到覃烟身边，他想像梧桉集团一样，成为她想要谋求的目标。

    那他就不能永远借那张纸的助力，不能永远在覃烟的羽翼之下。

    陈倾得知霖涵想到外面去见组，也觉得高兴，她最怕手底下的人没有上进心，所以霖涵此时的请求根本算不上麻烦，反倒是工作的动力。

    一开始，陈倾愿意把霖涵带到手里，是想护着覃烟，她实在是看过覃烟太多痛苦难熬的时刻，所以只要是覃烟想要的东西，她都愿意护着。现在看来，霖涵能让覃烟高兴也不是没有道理，确实是个蛮招人喜欢的年轻人。

    两人若是能长久，那就更好了。

    这边陈倾和霖涵忙着做计划，那边覃烟的工作也是多得能堆山填海。

    她现在的境况可以说是虎狼环伺，梧桉集团董事会对她的加入不太满意，正明里暗里给她放钉子。那些可以称作覃烟叔叔伯伯的老董事们可没想过，多年前赶走的兔子，如今变成了狼。

    眼见到手的绝户吃不成，当然都着急了。

    覃烟倒是乐在其中，每天下班回家虽然筋骨酸痛，却不见疲态。若是下班早，就和霖涵温存一会儿，若是回来得晚，索性就睡书房，等着霖涵半夜起来把他抱回床上。

    这天霖涵和陈倾去一个工作场合应酬，回到家就发现覃烟已经下班了。

    “今天好早。”他倚在书房的门边，看覃烟聚精会神工作的覃烟。这样老夫老妻的生活和交流模式给了他极大的满足和幸福感。

    覃烟短暂的抬眼看他，和他说了说今天的情况，就又去忙手上的事了。

    霖涵收拾完自己后，照例坐到书房里的沙发上，看读前一天未读完的书。

    “宝贝。”覃烟叫他。

    “怎么了？”

    覃烟看向霖涵：“床头第三个抽屉，密码1706，帮我把第一份文件带来，我要销毁它。”

    霖涵有些不明所以，还是去做了。

    临走出书房的时候，覃烟又叫住他，说：“我爱你。”

    霖涵带着笑意一路走向卧室，输入密码拉开抽屉，覃烟说的第一份文件，赫然是当初那份霖涵跪着签下名字的借据。

    结束的日期在一个月之后，如今她却说要销毁。

    霖涵脑中起了嗡鸣，联想到刚刚覃烟说的那句我爱你，巨大的喜悦瞬间在胸腔炸开。

    他没有单纯到觉得感情应该是绝对的纯粹，却也无数次设想过如果没有这张纸，他是不是更能够坦荡的去追逐爱人。

    现在，只要他把这张纸销毁，一切就随之结束，拥有新的开始。

    霖涵拿着纸的手有些抖，就像他当初签字的时候。久久不能平复的情绪让他竟然产生了一些奇特的想法，他甚至想把这张东西永久珍藏。反正已经不能代表任何东西了，不是吗?

    他深呼吸平复着心情，尽量不让自己笑得冒傻气。

    他揉揉已经笑得发酸的脸颊，低头要把抽屉关回去。

    “这是……什么？”

    撤去那张借据之后，赫然在上的，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书。覃烟会有这种文件当然用不到大惊小怪，只是文段的第一行，赫然有“恒星传媒”的字样。

    恒星传媒，霖涵的老东家，也是让霖涵迫不得已要择人“卖出”的祸首。

    而这份文件，受让方是当时恒星传媒一个高层的名字，出让方则是——覃烟。上面是说，甲方，即覃烟，将所占45％的股权出让给乙方。

    “股权转让……”心脏重重跳了一下，泵出的血液却连他已经冰凉的指尖都无法暖热。

    一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霖涵忘记那个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虽然导致他背上官司还负债千万的直接原因是合同纠纷，但如果恒星传媒大度一些的话，双方不是不能和解。

    可是那个时候，恒星传媒已经摇摇欲坠了。

    问题就出现在高层改组这件事上。

    公司的大股东换人，临时做了一些不合理的决策，导致财务赤字严重，这才会卡着霖涵不放。

    45％的股份……

    他将那份协议拿到手里，想要去质问覃烟，又犹豫不决。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看见，他们已经要有新的开始了啊……

    手有些抖，无法分辨文件原有的厚度，便将更下面的一些文件带了出来，洋洋洒洒散开在地上。

    最醒目的是一张合照——市立第七中学17届6班毕业留念。

    霖涵在上面看到了十七岁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