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忠厚善良是假偏执占有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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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良一向善良。 如今看见他被一群富家子弟玩弄,更是提前帮他想好了借口。 文丑垂着头,纤长的睫毛沁满了晶莹的泪珠。 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是他的身子早已破败,即便颜良说他不介意,可文丑每每想起过往,心里就像扎进了一根细小的刺一般,看不见时觉得无所谓,看见了又在隐隐作痛,提示他与颜良的差距。 “怎么哭了?”颜良有些慌忙的伸出粗糙的指腹小心翼翼的替他擦去眼角的泪珠,小声道:“是不是良方才说错什么了?” 文丑摇头,洁白的贝齿将那殷红的唇瓣咬得潋滟勾人,“公子……” 话语里带了些眷恋的鼻音。 怕颜良看见他的丑态,文丑喊完他,便伸手抱住了颜良。 “公子在。”颜良抱着他,亲昵的揉了揉他的黑绸般的发丝,试探的问,“不生气了?” 文丑一声不吭,漂亮的眼睛闭合,眼角却止不住的砸下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尽数哭出来一般。 颜良的鹰?自打飞走后便没有再飞回。 他被困在硕大的颜府里整日被各种人玩弄,文丑以为他早已在那些时日里将不甘的泪水悉数哭尽。 心也变得麻木冰冷,再也浸不进一丝柔情。 可等颜良回来同他道这些话,他这才发觉,他的心只是对他人封了起来,面对颜良那般纯良无害的劝慰之语,他的心还是会不受控制的颤抖柔软随后刺痛起来。 他不甘,永远没有尽头。 委屈的泪水不是一日两日可以哭尽的,更何况他的靠山如今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守护着他,这让文丑怎么能忍住不啜泣? 泪水划过衣衫,加重了蓝袍上的颜色。 文丑的泪水是温热的,可沁到颜良的肌肤上却变成了刺骨的冰冷,颜良叹了口气,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于是边用粗糙的手掌沿着文丑消瘦的脊背一路抚摸宽慰,边开口道:“不哭了,不哭了,良回来了,以后不让阿丑受委屈了。” “你不是最喜欢吃香酥鸡吗?良回去给阿丑做好不好?还有荔枝冻,良在边疆都学了。” 颜良不会哄人,平生唯一的几次哄人悉数都用在了文丑身上。 小时候的文丑最喜欢吃香酥鸡,于是每次一有人弄哭他或者颜良说了什么话弄得他生气了,他就总是要拿这些文丑爱吃的吃食来哄他开心。 不过如今的文丑早已长大,口腹之欲也不像当初那么重,喜欢的东西早已从当初的吃食变成了漂亮的珍宝,如女子一般爱护自己的容颜重视穿着。 只是因为几年未见,颜良对他的认知还停留在从前,停留在当初那个愚笨的他的记忆里。 不过文丑并不介意。 他点点头,揽着颜良的脖颈吸了吸鼻子,闷闷的应了声好。 颜良抱着他,等外面的动静没了,这才带着他左转右转回了颜府。 文丑脸上的泪渍已经干了,只留下一双漂亮的眼眸还红着。 颜良看得心疼,又无它法,只得把文丑带回厢房,用温热的手贴着文丑的眼睛柔声道:“你且在此稍等片刻,一会香酥鸡和荔枝冻就做好了。” “好。”因为哭过一场,文丑的声音有些沙哑。 颜良倒了杯清茶给他,看着他喝下,这才用手背蹭了蹭他细腻的面颊出去。 虽说颜府已经没落,可继承起来府中的事务却有够繁杂,令人头疼,更何况颜良还未成亲,朝中府后的种种事宜都得由他经手裁决。 文丑看着桌案上摆放的字帖和竹简,刚想拿起来仔细的看上一看,却不曾想他刚拿起帖子,便徒然落了一张纸下来。 文丑以为是他撕毁了帖子,赶忙弯腰去捡,却不曾想那落下的纸张压根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回字,而是一副画,画的是幼时的他。 画上的文丑双目紧闭,一双rou乎乎的手撑在桌案上正着打瞌睡,画上的人儿睡得很熟,晶莹的涎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看起来十分可爱。 文丑记得画上的背景。 那时他刚随颜良去私塾不久,因为长得乖巧可爱私塾里有不少人喜欢他,因此常常背着颜良塞一些吃食和珍宝给他,带着他去玩。 文丑跟在颜良身后,鲜少接触这些好玩的东西,一来二去玩得有些忘乎所以,便经常趁颜良熟睡翻身起来去寻那些人玩。 玩得久了,便经常在侍奉颜良时打瞌睡。 颜良不常训他,可那次却是颜良头一遭发那么大的脾气说他再伺候不好,以后便不让他跟着去私塾。 文丑被他惯得有些无法无天,他见自己不过睡得熟了些,梦见了好吃的吃食,口水流得有些多,便四溢着侵染上了颜良明日要交的课业,而颜良居然就对他发了那么大的火,当即便气得骂了颜良好几声坏蛋便跑了。 文丑倔强,向来不肯低头认错。 后面还是颜良拿着香酥鸡来同他道歉,文丑这才气消。 不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虽然颜良来同他道了歉,可文丑知道一切是他的过错,便没有再偷偷溜出去同那些人玩耍,而私塾里那些人再塞吃食给他,他也没再要。 只是现在仔细想来,颜良的那些课业都是被他自己仔细收好了的,纵使文丑口水如洪水一般将整个屋子都淹没了,只怕都不会打湿颜良的课业半分。 除非颜良是故意拿出课业放在他手边…… 想到这,文丑轻笑一声,不由得感叹起颜良为了不让自己多和他人接触可谓费尽心思。 颜良的屋子摆放的家具和物品很少,所以文丑一进来便看见了徒然多出的柜子,以及柜上的青青紫紫的衣裳。 这些衣裳不大像颜良会穿的,倒像是他被解除足禁后的那些时日,颜良路过他门口拿着的衣裳。 文丑走近,随意的翻了翻那些衣裳,一张纸条便露了出来,刚劲有力的写着几个字:赠文丑。 文丑眨了眨眼,翻了一下其他的衣裳,发现无一例外都写着赠文丑。 颜良的品味算不上好,挑的衣服也是千篇一律的寡淡过时。 不过正是如此,颜良这才写了一张又一张的纸条说赠他,却也一套也没赠出。 文丑想给他个惊喜,便擅自拿了一套换上。 于是等颜良拿着做好的香酥鸡进来时,便一眼瞧见了坐在桌案前给他收拾东西的文丑。 还未成年不能戴冠,于是文丑只能将碍事的长发挽到另一侧,露出纤细漂亮的脖颈。 浅青的衣衫有些宽松,露出精致温润的锁骨,有几滤发丝垂下,绒绒的像是名家手下绘出的水墨山河。 金丝锁边的衣袍配着翠绿的竹子咋一看有些不伦不类,但奈何文丑长得艳丽,于是那金丝的锁边非但没使人觉得俗气,反倒衬得文丑矜贵清丽,不食人间烟火。 颜良看得入了神,直到文丑唤他,脑中的线这才嘣的一声断裂开来,红着耳尖同手同脚的走过来,腼腆道:“嗯,香酥鸡,你尝尝。” 颜良不敢看他,生怕自己又着了迷露出丑态来。 文丑之前有多痛狠这幅招摇的容颜,如今看见颜良瞧他一眼便觉羞怯的模样,便有多欢喜。 他故意凑近颜良,低语,“公子为何不敢看阿丑?是不是阿丑穿这身不好看?” 颜良摇头瞥了一他一眼,又赶忙低头捣鼓香酥鸡,只是耳尖比原先更红了,“哪……哪有,你长得好看,自然穿什么都好看。” “好看为什么公子不看阿丑?”文丑双手撑在案桌上,面颊轻轻靠在上方,黑如耀石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颜良。 颜良的心绪被他昳丽的容颜饶乱,以至于手里的鸡rou被他撕得稀碎也无暇顾及,只是吞咽着唾沫左顾右盼道:“方才看了,甚美。” 得到了想要的回复,文丑没再打扰他,只是安静的靠在桌案上看颜良撕香酥鸡。 撕完香酥鸡,颜良担忧他的长发会影响他进食,便用手帕擦净手,走到文丑身后帮他编起了长辫。 香酥鸡rou皮分离,白色的鸡rou被颜良撕成了一条一条的,油腻腻的鸡皮则被摆在一旁的小碗里。 香酥鸡一直以来都是整个食用的。 但奈何文丑被颜良带到身边时,小胃被那些粗粮馊米弄坏,吃不了太油腻太腥的rou食。 但他又喜欢吃香酥鸡喜欢得紧,于是颜良每每瞧见他吃总要把它仔细撕开,若是鸡骨还带着血便要扔回去,若是没有就分一小块给文丑吃。 虽说文丑的胃不似从前那般脆弱,动不动就要将刚吃下去的吃食吐出,可颜良却一直保留这个习惯,也不知是将他当做从前掉牙的小文丑还是怕他再不舒服吐出吃食。 文丑拿起一旁的筷子,夹起一条尝了一口,正当他以为像颜良这般没吃过苦的富家子弟,纵使会做香酥鸡,但做出的滋味也不过难以下咽时,那入口的滋味却是出乎了文丑的意料。 起初颜良还担心他做的东西不合文丑胃口,可当他看见文丑夹了一条又一条,直至整个腮帮子都被香酥鸡塞得鼓鼓囊囊时,颜良忍不住担忧的开口,“慢慢吃。” “嗯,嗯。”文丑含糊的应答,可夹筷的速度却是比谁都快。 文丑黑发很长,颜良一时半会辫不完,便也无暇去拦他,只能口头劝他慢慢吃。 “公子,方才文丑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文丑嚼着嘴中的吃食,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盘中的香酥鸡。 脖颈以上的长发已经被颜良辫好,露出大片光滑细腻的肌肤,回想起那眷恋的一夜,颜良忍不住吞咽了下唾沫,瞥了一眼碗中被文丑吃得所剩无几的香酥鸡回道:“什么事?” “阿丑那时刚随公子进私塾,认识了不少侍从公子,因为贪玩,夜里时常偷溜出去寻他们,白天又忍不住打瞌睡。有一次侍奉公子不小心睡着了,涎水流了一桌,打湿了公子明日要交与夫子的课业,因为这事公子和阿丑大吵了一架。” 颜良一听这事,编发的动作顿时慌乱起来,以至于编到发尾的长发有些错乱起来。 “阿丑方才整理的时候又回忆了下。始终想不通公子的课业明明都是早早完成,被公子收好了的,哪里还会摆在桌案上任由阿丑的涎水浸染?” 文丑放下筷子,转过身,潋滟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颜良的面颊。 颜良编辫辫的手,随着他转身的动作一松,瞬间披散开来。 对上那张精致漂亮的面颊,颜良的心瞬间扑通扑通的迅速跳了起来,小麦色的脖颈涨红一片,支支吾吾道:“那日忘了收。” “是吗?”文丑不信。 颜良向来做事妥帖,除非遇上了与他文丑有关的事。 颜良喉结微动,赶忙站起身,“荔枝冻快好了。” 颜良说着刚想转身离开,却被文丑一把抓住手腕。 见退无可退,颜良只得闭上眼,硬着头皮道:“是,那日的课业确实同以往一般收好。只是那几日阿丑一直同那些人厮混在一起,吃他们带来的吃食,鲜少与良交谈。良不想阿丑同他们交好,不想阿丑同他们说话,不想阿丑对他们上心……” “所有的一切良都不想,所以故意拿了课业出来,放在阿丑手边……” 文丑看见的忠厚善良都是假的,只有说不尽道不明的占有和偏执的私欲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