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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没见过如此道貌伟岸的人

    照片拍摄得比较模糊,但是可以认出人脸,笑面虎满脸堆笑,在跟身边的中年男人说着什么,这男人她不认识,她也从没给予他们半点注意力,是乌鸦的身影使她由内而外颤栗,他孤独倚墙壁,不参与他们的谈话,但眼睛盯着这边,与笑面虎的豪放自在不同,他表情讳莫如深

    她一霎被夺走思维,身与心通通跌进他深邃的眼底,一张薄薄照片好似将他带到这里,她再一次触摸到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原来思念如此不堪一击,不管是街头遇见,还是看见照片,她都能即刻缺氧

    所剩无几的理智告诉她这不是一件好事,她迅速从梦里惊醒,翻看了一张又一张,画面都差不多,只是角度有所不同

    为什么要拍这种照片,她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候发现有张照片背后写着字

    “十七号上午,东星社成员与潮州帮进行军火交易,数量金额不详,预计接头时间为次月一号”

    她越读越怕,脑海涌起阵阵胆战心惊,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那是最关键的,亦是最致命的

    “右为下山虎乌鸦,左为笑面虎吴志伟,合称东星双虎,二人均为东星骆驼亲信”

    江娴的错愕久久持续,毒品和走私堪称催命符,更何况他们被拍了照片,这么确凿的证据如果被谁拿给条子,后果不堪设想

    后果?难道不是马上要发生的事吗?她崩溃地掩面,洪兴与东星势不两立,这些照片为什么出现在十三妹手里,傻子都猜得到,乌鸦和笑面虎是骆驼的左膀右臂,也是东星的两员猛将,若想对抗东星,必先铲除他们

    无巧不成书,这件惊天大事被她撞见,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或许她可以扭转局面

    是的,翻回房间时她并非空手而归

    她带走了那个文件袋

    她将照片全部撕碎再冲进马桶,按下冲水键后,漩涡带走了那些碎片,全部罪证都从世上消失

    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换句话说,她已经竭尽全力

    换掉脏兮兮的裙子,她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刚才多么毅然决然,好像拥有无尽勇气,现在却再也不敢回想

    之前她痛斥文哲胡蝶颠倒黑白,可是如今呢,她甘愿成为帮凶去陷害别人

    她算哪门子好人

    枕头上沾染的气味化成一把利刃,击垮强撑心态的她,男士香水混合着烟味,她日日闻夜夜闻,现在怎么哭红了眼

    她又犯错了

    约莫两个小时后,她半睡半醒听见开门声,紧接着被人揽进怀里

    她睁开惺忪的眼睛,正对上靓坤深沉的脸,房间并非只有他们二人,数十个马仔正在翻箱倒柜,所到之处一地狼藉

    他眉目极致阴郁,佩戴扳指的右手扣住她脑袋,她整张脸都埋进他胸口,混乱的搜查仍继续着,但她看不见,眼前只有他衬衫的花纹、静止不动的玉佩,她的心海被搅起巨浪,酸甜苦辣凝聚为一

    “坤哥,您行个方便”马仔靠近这边,套间已经搜了个底朝天,唯独床上没搜过

    气氛一下子泛滥凶险,全因靓坤那剂阴恻的眸光,马仔立刻怔住,知道目中无人的搜查惹了这位爷,但上面的命令催得紧,他壮着胆子劝说“坤哥,蒋先生他…”

    “搜,尽情搜”靓坤没给对方说完的机会,他衣袖一甩,怀抱江娴站了起来

    江娴躲在他炙热的怀里瑟瑟发抖,他凌厉的眼波扫过那些马仔,她却感觉这把刀落在自己身上,那般的剜心剔骨

    搜查无果,马仔们齐刷刷鞠躬,喊了声感谢坤哥配合,之后离开房间

    江娴被放回乱七八糟的床上,呆滞地仰望他点烟的模样,火苗一晃,他唇瓣之间倾泻缕缕烟白,无悲无喜的眼眸好比一汪止水,在她看来却像狂风暴雨

    “方婷丢了首饰,姓蒋的派人逐个房间检查”他在床边坐下,自话自说一般

    江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挤不出表情,于是扭脸窝进枕头,她还没想好什么样的回答最置身事外,门口突然爆发争吵,中性的声音最为突出,逐渐从说变成嚷

    靓坤率先反应过来,三两步打开房门

    江娴腾地坐起,单薄的皮rou快要裹不住那颗动乱的心,她目光越过靓坤肩膀,看见走廊站满了人,有那几位话事人,有蒋天生方婷,还有暴跳如雷的十三妹

    方婷攥着失而复得的项链,分毫必争地挑衅“你还狡辩什么,我的项链明明就在你房间,堂堂砵兰街大姐大,背地里居然是个贼”

    “方小姐蒋先生您们听我解释,项链不可能是妹姐偷的,这其中一定有误会”韩宾首当其冲替十三妹说话,他寸步不让拦住方婷,发疯的女人就像一匹母狼,他已经挨了方婷几巴掌,英武的脸挂着红印,可是仍然不肯让开

    十三妹箭步推开韩宾,声嘶力竭大喊“方小姐您冷静,我敢拿一切担保我没有偷您的项链,我们都被人陷害了,您仔细想想…”

    她话没说完,方婷迎面一个耳光,她吃痛地捂住右脸,指缝漏出鲜红血丝,原来是方婷的钻戒太锋利,刺伤了她的脸

    她双眼猩红,契而不舍地为自己洗脱冤屈“项链是怎么出现的我根本不知道,一定有人进过我的房间”

    她啐了口血,眼泛着不亚于男人的凶狠“我也丢了非常重要的东西,到底是谁,居然敢在蒋先生的地盘行盗”

    她的控诉无人理会,蒋天生眯眼不语,酝酿着即将来临的风暴,其余众人举动迥异,有人劝、有人稀里糊涂不知道发生什么,更有人冷眼相待

    壁灯散发暖光,江娴在人群中寻觅到陈耀,走廊乱得像菜市场,而他不言不语地陪在蒋天生身边,无论那边发生什么,都激不起他任何波澜

    江娴偶感恶寒,毛骨悚然地拉回视线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她没见过如此道貌岸然的人

    闹出这么大的事,聚会必然提前结束,众人纷纷离开,她也拎着皮包等待电梯

    没过一会儿,电梯在这一层停靠,门缓慢地左右开

    她走进去,忽发现里面还有个人

    陈耀绅士地护住电梯门“江小姐请”

    江娴芒刺在背,步伐变得迟疑

    电梯徐徐下降,陈耀悠然地背靠扶手“合作愉快”

    江娴像灌了哑药,什么都不说,就盯着不断变化的数字,祈求快一点到达

    陈耀浓密的头发涂着一层发蜡,乍一看油光水滑,他大抵觉得热,正在解着两粒扣子

    “那份大礼,江小姐还喜欢吗”他的笑还没褪去又染上三分

    江娴陡然惊悚“你说什么”

    “当然是东星社走私的证据,江小姐还跟我装傻吗”陈耀轻嗤而笑

    江娴瞬时醍醐灌顶,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这么重要的文件怎么偏偏让她看见,分明是他策划好的

    她逼近陈耀,死咬着后槽牙质问“什么嫁祸十三妹,什么助靓坤一臂之力,都是幌子罢了,你的真正目的是让我偷走那些照片”

    “说一千道一万,江小姐不也这样做了吗”他坦然直视

    那一秒钟,江娴尝到刻骨铭心的痛感,是啊,她上钩了

    今夕是何夕,她终于见识到洪兴二把手的真实面目,伪善的面孔之下深藏着如此缜密的心,真不枉他炙手可热的位置

    陈耀犹如蓄势待发的猛虎戏耍着弱小的猎物,电梯厢逼仄狭小,他不客气地拉近距离,不戴金银的手勾起她一撮长发“我心知肚明你在顾虑什么,放心,这件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没那么卑鄙,从来没想过揭发或者威胁你,男女之间的事儿讲究你情我愿,江小姐不愿委身阿坤左右也是有道理的,我理解”

    “那你为什么设计这一出戏”江娴实在无法相信,这家伙比猴子还精,怎么会做没有利益的事

    “我的确不做亏本的买卖,不过我能得到什么好处与你无关,你我互利共赢、各取所需就好,你帮阿坤灭了十三妹的威风,也替乌鸦扳回一局,而我呢,当然也从中得到想要的东西,我们谁也不亏”他慢条斯理整理衣领,好斯文的长相,像一位满腹经纶的教书先生,可是一旦发起狠,就好似残阳血染半边天

    江娴盯着头顶灼目的白光,如同沉没汪洋大海,一点又一点地窒息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陈耀抢先走出,擦肩而过时她听见他说了句话

    “不出七日江小姐就能邀功请赏”

    她僵硬了好一会儿,直到前来接应的阿强呼唤着,才失魂落魄地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