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开始

    夜晚并没有因为众人或紧张或期待的心情而降临得格外早或是迟。四个人一起窝在老人准备的客房里。

    赫里尼刚从房间书架里取出一本看起来又老又旧的小册子，坐在桌边安静地阅读。雷亚斜靠在门边，长剑紧贴在胸口。布利安守在窗边，深褐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外面暗沉下来的天空。

    也许是对术法比较敏感，伴随着尤塞伊“小心”的高声警告，赫里尼早已“啪”地合上册子，猛然起身。众人看到他手中紧握的法杖顶端跳出一道倏忽而过的光飞向窗外，随即都听到了什么活物被击打而落，撞击到地面的沉闷声音。

    战斗已经开始。

    雷亚没有动，现在还远远不到要离开门口去支援的程度。此刻本就待在窗边的布利安已经拔出了剑，顺着赫里尼的视线，向窗外更远的地方眺望。

    一片浓重的黑雾正迅速地蔓延而来，而周围黑沉得死寂。很明显那个昏睡的术法已经生效，但他们还清醒着，这证明四人已经过了第一关，避免了被毫无知觉地任人宰割。

    尤塞伊兴奋地站起身。神术的加持起了效果！没有比神的意志更加强大的存在。

    赫里尼却眉头紧皱。黑雾没有任何可见的变化——这个攻击没有效果。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雷亚和布利安没有放松警惕，一左一右地护持在尤塞伊身边，方便及时保护。

    外面的景色已经被黑雾所吞噬，沉重的漆黑和无声的压迫，让每个人都感觉喘不过气来。尤塞伊闭眼吟唱，连缀成片的光点也未能割开黑雾。尤塞伊不禁陷入茫然。

    神术也会失效吗？

    赫里尼高举法杖，扭头对雷亚说：“带着尤塞伊走。这里我和布利安应付。”

    “好。”雷亚简短应答，拉过尤塞伊垂落的手往门口跑去。

    完全是逃跑。还好黑雾就像空气，虽然看不到路，但是能轻易地穿透，不至于像撞上屏障般无法离开。

    胸腔极力地鼓动的两人，脚步飞跃，也幸运地没被绊倒过。等终于穿过无人看守的镇子边缘，眼前才出现除了黑色以外的景色。雷亚松了口气的同时，脸色又凝重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赫里尼和布利安与黑雾正在战斗，所以他们才能顺利跑出镇子。

    雷亚深呼吸调整气息，尤塞伊也用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此时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望向远处的纳塔镇，那里已经被黑雾笼罩，没有丝毫亮光。

    尤塞伊垂下头：“是我的错……”明明不想为大家带来任何危险，却还是做出了让大家身陷险地的决定。

    圣子不应该是自己。王国和教堂的未来不能毁在像自己这样又愚笨又胆小的人身上。

    如果他们两人能平安回来——这趟旅途是时候结束了。不能让珍贵的优秀战士损耗在这样没有人会记得他们的地方。

    野外的空气混杂着青草的清香，好像和白天没什么差别。但如今的小队却分为两半，都身处于未知的危险中。

    雷亚突然大叫：“尤塞伊，刚刚赫里尼回应了我的呼唤！至少他们现在没有生命危险！”雷亚原本只是不抱希望地尝试，结果获得了反馈，不禁比平常更加激动。

    “有没有能传输更多语言和文字的神术？”必须知道他们详细的情况，不然难以判断接下来的行动。

    “但是我现在神力有些枯竭。”尤塞伊亮起的眼睛又黯淡下去。

    快速恢复神力的方法是否存在？

    这个问题很常见。教堂的人大多数都会遇到需要立刻补充神力的情况。补充神力的途径，目前除了用术法短暂提升神力以外，只有服用特定的药剂。

    但药剂本身十分稀有和昂贵，教堂之中，恐怕仅教皇有资格拥有。正好尤塞伊手里有教皇馈赠的三支。

    “这个药剂，不仅稀有，还很危险。教皇大人是这么说的。”

    “是很大的副作用吗？”尽管紧急，但雷亚还是没有放弃思考。

    “是的，它的副作用表现形式并不固定。不同的人身上可能会有不同的效果。”尤塞伊从怀里摸索出被体温捂暖的药剂，深吸一口气，“……总之，现在只能这么做了。我们必须救出他们。”

    尤塞伊没有犹豫地拔开瓶塞倒入口中。

    难以言喻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开。先是很甜，然后舌头像是被烫到地疼痛，又泛起奇异的苦涩。渐渐身体深处也涌出了强烈的神力，充盈在体内，亟待被宣泄。

    雷亚看到尤塞伊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白光，眼睛里更是流动着也许就是名为神力的光纹，才有了模糊的感觉：这就是圣子吗？

    就像他过去曾经爱不释手，又在愤怒驱使下撕碎的那本书说的那样：祂是那么无私，连月光的赠予都亲自送回。

    怎么送回的？母亲曾说，大概就是像镜子一样反射回去吧。

    那镜子就是神的化身吗？

    母亲笑笑：“可是镜子不会说话啊。”

    尤塞伊伸过来的手也泛着白光。那只看起来像不在这个世界的手，随着微凉的触感紧贴上来，手掌就那么被抓住了。

    雷亚怔愣间，竟然问：“你是谁？”

    “尤塞伊。”尤塞伊也认真回答道，“抓住我。”

    赫里尼发现，这个黑雾看起来吓人，但实际并没有杀伤力。但之前提到过旅人的死去，也绝不会只是为了唬骗他们的谎言。黑雾之下一定有着更加可怕的东西存在，但目前毫无动静，让赫里尼有些疲惫。

    如果要聚精会神地准备战斗到天明，恐怕白天都没有体力和精神赶路了。还好已经让雷亚护送尤塞伊离开，否则会更加耗费注意力。

    赫里尼试图从黑雾里找出什么，却看到令人惊讶的一幕：一个白色光团逐渐逼近，逐渐显露出来的是熟悉的尤塞伊和雷亚。

    布利安急忙冲他们俩挥手，正苦恼要怎么让他们进来，就看到浑身泛光的尤塞伊穿透了墙壁进来，连带着雷亚一起。

    “你们——”赫里尼磕绊道。因为过于惊讶而咬到了舌头。

    “我会救你们出去。以阿斯图神的名义起誓。”尤塞伊坚定的声音充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