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之死

    这就是最后了么？

    子弹没入胸口时甚至没有一点停滞，像热刀切过黄油那样，已被国际上明令禁止使用的达姆弹恶毒地在黑发男人的身体里炸开，赤井秀一几乎可以听见自己身体破碎的声音，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是否要留下一句足够响亮的遗言呢，好让同事和亲友在缅怀他时有足够统一的用词，但是，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只会报以冷笑吧？

    死亡来得很快，赤井秀一感到力气从身体里一点点流失，甜蜜的睡意袭来，身边传来尖叫和哭泣，温热的液体滴在他的唇边。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看见一双紫灰色的眼睛。

    你居然会为我流泪吗？零君？

    背着吉他包的男人站在路边，罕有地感到迷茫。

    对赤井秀一来说，迷茫是一种陌生的情绪，像组织忌惮的评价一样，他的人生就是将自己不断淬炼成一枚子弹，等待击穿目标。

    但此刻，正义、道德、良心……一切美德都从他心中远去了，曾经引以为豪的洞察力停止了运作，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穿梭的人群，温暖的阳光，孩童的欢笑，东京的街头热闹繁华，而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背着一把伪装成吉他的狙击枪，

    “怎么了，莱伊？有什么突发情况么？”一个温和而坚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蓝眼睛的青年脸上挂着一抹无害的笑。

    “苏格兰。”赤井秀一艰难地念出了来人的代号，把对方的真名咽回了喉咙，尽管他从未有机会说出过这个称呼，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方的名字都是禁忌，一旦念出，就会引来波本的暴怒。

    但是，警视厅派到组织的卧底，他所恋慕之人的幼驯染，为了民众幸福牺牲自身性命的，真名诸伏景光的警官，明明早就已经死去了才对。

    真相往往离奇。

    FBI常年经手各国情报，自然也听说过种种隐秘的传说，长生不老、时间倒流，从古至今人类的野望从未变更过，不过是从求神拜佛转向了看似更可靠的科技，野心滋生出的罪孽和鲜血则被一笔带过。

    但没有一种，可以解释赤井秀一当下的处境。

    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绿色的瞳孔里却是一贯的漠然。

    “不，没什么。”组织的新晋代号干部，声名鹊起的莱伊如是说。

    行驶的汽车里播放着舒缓的民谣，赤井秀一坐在后座上，怀里的枪管隐隐发热，提醒着他就在片刻前，从枪口中射出的子弹，夺去了一个人的性命。

    怨恨的、刻毒的、绝望的眼神。

    在决心成为卧底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沾染鲜血的准备，没有犹豫、没有怜悯，子弹在极短的距离击穿了对方的头部，留下一地红红白白。

    “莱伊，你弄脏我的衣服了。”苏格兰半真半假地抱怨到。

    “是么，那下一次就站远一点好了。”莱伊嗤笑了一声，回击到。

    “这是指责么？”苏格兰带着调侃的语气听起来该死的耳熟，在曾经的时间线上，波本，或者说公安警察降谷零，不止一次在他面前使用过类似的语气，“小侦探，好奇心太重不是好事哦。”

    小麦色皮肤的男人笑得爽朗亲切，金色的头发像融化的阳光一样洒落在耳畔，投向赤井秀一的眼神却是挑衅的。

    让人有亲吻的欲望。

    FBI的精英这样对自己的同事说。

    原来是从苏格兰那里学来的啊，波本。赤井秀一完全可以想象出他说出这句话时波本会有的表情。

    愤怒的、不屑的，眼睛像含着刀光一般凛冽。

    非常、非常美味。

    莱伊不对劲。诸伏景光谨慎地瞟了一眼后视镜，后座上的狙击手抚摸着枪支，嘴角掀起一抹笑意，在诸伏景光看来，这个笑甚至称得上甜蜜。

    是在享受剥夺他人生命的快感么？

    诸伏景光的心渐渐沉了下来，他曾以为莱伊是组织中为数不多的正常人，会给女朋友带礼物，执行任务时从不牵连无辜，被谣传是第二个琴酒无非是因为相似的眼睛颜色和出色的狙击技术。

    或许，可以试着策反莱伊。

    他不是没有升起过类似的想法，莱伊这样的男人，即使不能成为朋友，也要避免和他为敌啊。

    在绝对安全的屋子里，他对疲惫的幼驯染说。

    Zero的回答是什么来着？

    小麦色皮肤的英俊青年将头靠在幼驯染的胸前，一下下地听着对方沉稳的心跳，在苏格兰看来，此刻的波本就像被驯服的猛兽，因信赖而收敛锋利的爪牙。

    他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滋滋的水声中，他听见了zero含混的回答：那就试试说服他站到光明的一方来吧。

    看走眼了啊zero。我们两个都是，诸伏景光无奈地想，会为他人的死亡而感到由衷喜悦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走到阳光下的人物。

    回去之后，要叮嘱zero更加小心才是。一个转弯过后，安全屋的轮廓渐渐浮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连主人自己都未察觉的柔情。

    Zero肯定已经等急了。一块美味的蛋糕在等待自己拆封，没有比这更好的奖励了。青年如是想着，嘴角的笑意是纯粹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