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门书屋 - 同人小说 - 【狂飙】人尽可夫高启强在线阅读 - 纸王冠 60

纸王冠 60

    陆涛的神情极其古怪,右腿发抖,像是在经历激烈的心理斗争。他有好几次都张开了嘴,又将想说的话按回了喉咙里。

    安欣耐心慷慨地给了他几分钟让他考虑,最终,他自暴自弃似的眼睛一闭,整个人的身子都瘫进了椅子里。

    “我,我说实话吧,警官,我今晚确实是……是去外面做了点事,但我……真没杀人,真的,我哪有那个胆子,你怎么就,怎么就认准是我做的呢。”

    安欣没说什么,李响先冷笑了一声。

    “证据都快贴你脸上了,你还不认啊。现在这作案过程也有了,我逮到你的时候你也‘承认’了你是刚从医院回来的——”

    “不是!”陆涛拔高了声音,语无伦次地负隅抵抗道,“我不是从医院回来的,我是说,我是从一家医院回来的,但是……”

    他的“但是”还没说完,李响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安长林的,登时就把这块烫手秃山芋抛给了皇太子。安欣不要,又给他扔了回来。他只能硬着头皮,赔着笑接了电话。

    “喂,安局,是我……今天上午,上午是我不对,我先检讨,我身为临时队长,在安欣同志申请许可时……啊?您不是要说这事?那就好……哦不不不,不是逃避责任的意思。所以您打电话是……什么?为什么?不是,我们上午好不容易才把她弄进来,凭什么这么快就让她走啊,我们还什么都没问出……好,是,没有没有,我知道了,您早点休息。”

    李响挂断电话,神情有些沮丧。他走到安欣身侧,压低声音说,“程程不能再扣了。”

    安欣点点头,淡定地问,“是上面有人保她吗?是谁?”

    “那倒没有。安局说,是因为那些指认她从医院带走了老默的职工,都翻供了。他们口径统一,纷纷改口说,他们是认错人了,那天带走老默的绝对不是她。”

    程程恐怕在局子里待不了多久的事,安欣心知肚明。他在意的是,程程是怎么成功把自己捞上来的。

    实话实说他们京海人对法律制度的尊重程度确实是不怎么高,要不要做一件事情看的从来不是合不合法。这种证人集体翻供的事放在别的城市可能引起轩然大波,在他们京海,只能说是司空见惯了。医院的职工们突然来这一出,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这些证人要么就是有利可图,要么就是……迫于威势。

    可那个搞鬼的人会是谁呢,是陈泰吗,不大可能。陈泰向来是明哲保身的,如今他本就觉得自己被警方盯上了,又怎么会冒这个自投罗网的风险,只为了捞一个干女儿呢。

    那还能是谁。程程如今手里能用的,除了陈泰的人,还能有……

    谁。

    似乎是注意了两位警官凝重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陆涛不适地挪开了视线。

    是陆涛吗。

    是安欣认准的那位嫌疑人,李宏伟用生命指证的,陆涛吗?

    “陆秘书……”安欣轻飘飘唤了一句,语气里有几分难得的不确定。他面不改色,语速平稳,只有脖颈处鼓出了一道随着沉重呼吸微微颤动的筋。

    “你今晚去的,到底是哪家医院。”

    是见证李宏伟的死亡的京海市第二人民医院,还是……见证了程程的绑架罪行的华侨医院?这两家医院之间的距离很远,最近京海到处都在修路,路况也不好,一个晚上,去了一家,就肯定来不及去另一家了。

    如果,如果陆涛今天晚上,去的真的是华侨医院,而不是二院的话,那他就不可能是杀害李宏伟的人了。陆涛今晚在面对警察时的心虚,恐慌,并不是因为他去第二人民医院杀了人,而是因为他去华侨医院买通证人给他姐做了伪证。

    陆涛必然是帮程程做过脏活的,而且肯定不是行贿这种微不足道的小脏活,否则,李宏伟死前,没必要拼命留下这个遗言。所以,赵立冬,依旧很有可能是陆涛杀死的。

    如果李宏伟不是陆涛杀的,那还能是谁,是程程的另一个帮手吗?她从哪找来的那么多愿意为她犯下杀人重罪的人?如果她真有两个以上的帮手,那她大可以让另一个人去联系华侨医院的职员,让陆涛去杀李宏伟。杀一个与杀两个之间的区别,可比杀零个与杀一个之间的区别小得多。

    面对安欣的询问,陆涛还是不说话,只有桌下的右腿在小幅度地抖动。程程是聪明人,她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弟弟也不笨。他现在保持沉默,大概是还不能确定今天晚上这一出审讯是不是警察故意演给他的,想用一桩骇人听闻的重罪来恐吓他,诱使他承认另一桩稍微轻一些的罪行。

    安欣也不需要陆涛的答话。他用手压了压砰砰乱跳的太阳xue,闭一闭眼,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响,你去调一下华侨医院那些涉案的职工今天的通话记录,尤其是几个负责人的,看有没有从陆涛……或者从公用电话亭那里打过去的,然后再查一下负责人今晚有没有留在医院。张彪,你去查华侨医院附近的……我在讲案子,请问你在做什么呢?”

    手指在手机键盘上飞快跳动的张彪头也不抬,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哦,你们不是要我负责和高启强沟通吗,我把你的办案进度给他同步一下。”

    “……你同步什么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该说的不会乱说。”张彪比了个ok的手势。

    比如说,刚才安欣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讲,把作案手法犯案经过讲得头头是道,差点就直接锁定了这起连环大案的凶手的时候,他就没有跟高启强汇报。毕竟高启强只是个群众,怎么能向他泄露我们警方的内部消息呢。

    如今眼看着安欣的精彩推断要全面崩塌了,断定的犯罪嫌疑人还很可能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张彪毫不犹豫,立马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高启强。毕竟高启强虽然只是群众,却也和这起案子息息相关啊,怎么能不跟人家通气呢。

    他还挺理直气壮的。安欣眼睛一眯,朝他走过来,劈手夺过了手机,在看清内容后,一脚踹到了他的小腿上。

    谁让他写的第一句话就是,强哥,安欣这回可丢大人了,我早看他不顺眼了,让他装,哈哈。

    “张彪,现在案子要陷入僵局了,你很高兴吗?”

    因为有嫌疑人在,安太子给张彪还是留了点面子的,没有直接踩着对方的小腿把人踩跪下去,只是冷冷地说,让张彪回去抄一遍警察条例,明天交给李响。

    面对太子爷的越俎代庖,代理队长李响也没敢发表意见,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这小子,怎么越来越像孟局了。

    收到张彪的短信后,高启强躺在医院给家属安排的陪患床位上,静静凝视着瓷白的天花板,一宿没有合眼。

    陈金默醒来之后,先沉着脸问了他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需不需要自己去替他杀了谁,他连忙说所有事情他都已经摆平了,把试图坐起来的老默又按了回去。然后就是久久的沉默,他们都有太多话想问对方,高启强想问你妈去世的事和你的病情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当成过家人,陈金默想问是你主动提出的要和我结婚为什么又要在最后一刻反悔,你是不是在耍我,但他们又都不敢问出口,怕会得到一个自己并不想要的答案。

    还好,沉默着沉默着,老默又一次睡了过去,高启强帮爱人掖好被角,多少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躺到了旁边的陪患床位上,心不在焉地打起了俄罗斯方块。他今天晚上手感不太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讨厌的人一个死了一个进了局子,他应该正是运途亨通的时候啊,怎么那些掉落的碎片方块,就是不能严丝合缝地拼凑完整呢。

    再然后,他就收到了张彪的短信。

    安欣的推理出错了,他们警方今晚根本就没有抓到杀害李宏伟的真凶,安欣言之凿凿认定的凶手,人根本就没去李宏伟在的二院,人家去了京海市另一头的华侨医院,去那边贿赂证人给程程脱罪去了。

    安欣栽了个跟头,要放在别的时候,高启强肯定是会笑出声的。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看张彪打的那个“哈哈”也是越看越来气,恨不得现在就冲去警局一把薅光这没心没肺的傻狗的rou毛。

    现在是什么情况,策划了连环谋杀案的主谋程程要被全须全尾地放出警局了,她在外面还有个能帮她在警方的看管下完成对李宏伟的谋杀的神秘助手,没人知道这个助手的真实身份。

    那现在处境最危险的是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程程最恨的人。

    高启强翻了个身,将脸埋进了枕头里,崩溃地用他的圆脑袋咚咚咚地撞了几下床。

    医院职工的通话记录和医院附近的监控录像第二天就被送到了安欣手上,其中一个姓丁的主任在程程被警局带走调查之后不久接到了由下湾区区政府附近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打来的电话,随后,那个丁主任临时调班,给自己排了个夜班。大约在晚上九点左右,一个戴着帽子,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在华侨医院旁边的超市买了点东西,走向了医院的方向。根据华侨医院走廊处的监控,冲锋衣男在九点二十分拎着个塑料袋出现在了丁主任的办公室附近,等他两手空空地从办公室离开时,已经是十一点左右了。在此期间,丁主任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打给那些被警方询问了的职工的。

    那个穿冲锋衣的男人,就是陆涛。他们从丁主任那里确认过了。

    杀死李宏伟的,真的另有他人。

    那个医生打扮的人,会是谁。

    安欣面上波澜不惊,心脏重重沉了下去。

    程程在午饭点之前就离开了警局,她看起来还是那么优雅得体,只有口红的颜色褪浅了一些。

    “安警官,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那些医院的员工,确实很快就想起来自己认错人了,是吧。很抱歉让你们白高兴了一场,说不定高启强还会冲你们撒泼打滚,抱怨你们没本事呢。”

    她被自己话里的场景逗笑了,在几位警官并不友善的冷漠注视下,她想起了什么似的,从铂金包中掏出了一把折叠雨伞,递到了安欣面前。

    “安警官,这两天要下雨,我弟被你们带进来时应该没带伞吧,你帮我拿给他,他出去的时候能用到。”

    安欣的手插在棒球衫的口袋里,一动不动。

    “他不一定能用上吧,谁说他这两天就能出去呀?”

    程程挑了下眉。“安警官,你的自信心还真是很难被动摇,这一点,我倒是很欣赏。”

    “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这个世界上,凡是做过的事情,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安欣直视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我会找到证据,证明陆涛诱导他人作伪证,也会找到证据,证明你实施了绑架。当然,你们的其他罪行,我是说,如果有的话,我也会一一证明。”

    程程倒也没觉得被冒犯,脸上依旧挂着落落大方的微笑。

    “安警官,有你这样认真负责的警察,我作为京海市民,感到很欣慰。不过,我也要送你一句忠告,你这样的人,不适合和高启强那种不择手段,乌烟瘴气的小人有太多接触。都说近墨者黑,他可不止是墨,他是隐翅虫,看着小小一个挺可爱的,体内的毒汁比眼镜蛇还要毒十几倍,他一旦蹭到你身上,是会灼伤你的。”

    她发表完这番诚恳亲切的言论,将雨伞收了回去,又主动伸出了手,想和安警官握手作别。安欣后退一步,毫不介意自己的举动会让面前的人多下不来台。

    “我这人不爱听忠告。”他说。

    “而且,程总,你要给别人讲忠告,起码要保证自己引用的例子是科学严谨的。隐翅虫怎么能和眼镜蛇相提并论呢,它之所以会弄伤人类,是因为人类先来攻击它,它的虫体被拍碎了,身体内部有毒的体液才会接触到人类。打坏了人家,又怪人家伤口处喷出的毒血会烧伤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无耻了啊?”

    程程终于挂不住那层笑意了,她的嘴角慢慢坠下来,直到达成一个傲慢刻薄的弧度。

    安欣尤嫌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程总,你如果真那么讲究交友原则,又怎么会找上李宏伟,和他沆瀣一气呢?”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找上他!谁会找这种……”

    程程咬紧牙,深呼吸了一次,才让自己恢复了虚伪的假笑,然后,她从铂金包里拿出墨镜,戴到了高挺的鼻梁上。

    “好了,安警官,这些荒谬可笑的话题聊多了就没意思了。祝你早日寻找到那些……只在你的幻想中存在的证据。到时候,欢迎你来指认我。”

    当天晚上,安欣坐在审讯室的长桌后面,又给陆涛讲述了一遍他的犯罪经过,只不过,这次不是故意杀人罪,而是行贿、妨碍作证罪。

    “你jiejie应该提前叮嘱过你,如果她绑架的事情败露,陈泰也抛弃了她,那你该去找谁,才能让她有翻盘的机会。所以你在得知程程被逮捕了之后,立刻就用公用电话联系了那个虽然贪财但是确实能办成事的丁主任。我查过档案了,丁主任以前就因为索要红包被举报过。”

    陆涛垂着眼皮,一声不吭。

    “丁主任也确实给你递出了个台阶,你们把会面地点定在医院,大概也是你姐教你的,她怕警方最近会盯紧关键证人,丁主任在别的地点约见他人说不定会引起跟梢的警察的警觉。而约在医院呢,如果我们警察没有查到你和程程的关系,你们的这次会面,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病人找大夫看病而已。”

    “我本来就是去看病的。”陆涛面无表情地说,手指死死抠着桌板。

    “我最近睡不着觉,听说丁主任是睡眠障碍方面的专家,我就来问问,不可以吗。”

    “可以啊,我们去调了超市的消费记录,你看丁主任值夜班太辛苦,去医院之前还特意买了一盒曲奇饼干要送给他,是吧。”

    听到曲奇饼干这四个字,陆涛的表情,就有点不自然了。

    中国人是含蓄内敛的,连干行贿受贿这种事的时候也一样。孟钰上高中的时候兴高采烈拎回家一盒中式点心,说是同桌的mama自己做的,让她拿回家给家里人尝尝,崔姨当时脸色就不大对,拆开盒子看到夹层里的几张卡后更是直接黑了脸,不仅把盒子原样封好还了回去,还第二天就给女儿转了班。

    所以崔姨对高启强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起码老高登门拜访的时候没有在自己带来的东星斑的鱼肚子里塞一卷钞票。来一个官员家里做客,只带一点一千块都不到的鱼虾,说明什么,说明这孩子朴实,不谄媚。

    后来她在餐桌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丈夫和女儿都停住了筷子,只有来蹭饭的安欣还在继续夹菜,顺便赞同地点了点头。

    高启强的鱼肚子里没塞钞票,陆涛的曲奇饼干里十有八九是塞了卡的。

    可惜,他手上目前还没有证据。

    丁主任今天在被他们询问的时候确实承认了自己昨晚在办公室见了陆涛,但也是同一个说法,说陆涛是来咨询睡眠障碍方面的问题的。

    至于为什么没挂号,为什么地点是在办公室而不是诊室,丁主任说,他们私立医院没那么多规矩,他在哪里见患者,都是可以的。

    只要陆涛和丁主任都不松口,一口咬定他们待在办公室里的那一个多小时是正常问诊,丁主任大晚上的给那几个职工打电话是正常的安排工作,那他就没法证明陆涛这一趟华侨医院之行的真实目的。

    不过,目前没证据,并不代表,会一直没证据。

    “我已经申请搜查令了。”安欣十指相交,放在桌上,胜券在握地说,“不管你送的是卡,现金还是支票,只要丁主任家里有多出来的来路不明的财产,我就能定你的罪,定程程的罪。”

    陆涛抿一抿唇,说,“随你。”

    安欣视线下移,陆涛的右腿正好好地安放在地上,没有发抖。

    陆涛的心理素质并不多好,他像是那种只会照搬答案的死板学生,预料之外的变故总会让他心慌意乱,六神无主。所以,李响的突然出现,才会让他做出掉头就跑的不理智举动。

    从昨天到今天的审讯,已经让安欣掌握了陆涛的一些习惯性的动作。比如,当他感到紧张的时候,右腿会抖。

    既然现在没抖,那说明了什么。

    说明此时事态的发展,仍在陆涛的掌握之中,是他或者他姐预想过会出现的情形。想想也是,哪个京海的警察会不知道证人突然变卦必然是收了好处或者受了威胁?程程怎么可能不早做打算?

    没有陈泰的帮助,程程和陆涛想让证人改证词,采取的方式只能是利诱,不可能是威逼。程程毕竟是个文臣,不是高启强那种打上来的武将,唬不住人的。所以,丁主任必然是收了陆涛给的好处。陆涛虽然算个小官,但下湾区原本是跟着赵立冬的,如今姓赵的死了,下湾区的区长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何况一个小小的,今年年初才提拔上来的副区长秘书。因此,陆涛给的好处,也不会是官位权位之类虚无缥缈的承诺,只可能是实打实的金钱。

    而陆涛似乎并不担心,他们警察会从丁主任那里搜出来路不明的钱。

    为什么。是真的没送,还是觉得警察肯定找不到?

    安欣冷下了脸,态度强硬且轻蔑。

    “还嘴硬啊?是不相信我能这么快拿到搜捕令吗?提醒你啊,一旦我从那个丁主任那里搜到你送的钞票,你可就没那么容易走出去了。”

    陆涛还是很平静,看起来是没有再回答安欣的问话的打算了。安欣也没再和他纠缠下去,收拾好本子和笔,起身走出了审讯室。

    看他出了门,李响咬着烟迎了上来,问,“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什么都不讲,什么都不认呗。”

    “有姐的弟弟可能都这样。”李响吐出半口烟雾,倚着墙感叹道,“咱们那小舅子不也是吗。”

    安欣无语地瞟了他一眼,一时都不知道该从哪个字开始纠正。

    “那咱们怎么办?真去申请搜查令?”

    “搜查令要是有用的话,这对姐弟也不会这么放松了。”安欣一边沿着走廊往外走,一边跟李响说,“陆涛昨天只上了上午的班,下午请了半天假。如果只是为了晚上的见面,其实没必要。他昨天下午,很有可能是提前去做了别的准备。所以我让张彪去调道路监控了,看能不能复原出昨天陆涛的行动轨迹……”

    走到楼梯口时,安欣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很明显的震了一下。李响问,怎么了,他不动声色,淡定地说,我叔打过来的,响,你好不好先去帮我找张彪问问进度。

    一听是局长来电,李响立马窜得无影无踪。安欣深吸一口气,明知道对方看不见却还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短头毛,然后又活动了一下脸部骨骼,清了清嗓子,这才按下了接听,用有点拿腔拿调的男低音说,“喂,老高,怎么了?”

    “安老师,是我,我不是mama。老师,你的声音怎么哑哑的,像鸭子。”

    安欣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才反应过来,对面可能是高家别墅的座机。他尴尬地挠了下脖子,不再刻意压低嗓音,用正常的声音说,“没什么,老师有点感冒……瑶瑶,怎么突然给老师打电话啊?有什么事情想告诉老师吗?”

    “有的。”黄瑶稚嫩的声音,顺着电话线传了过来。

    “mama跟我说,礼物不全是好的,也有坏礼物,mama今天就收到了坏礼物。mama现在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了,谁都不许进,舅舅叔叔都不许,我也不许。mama进屋之前的脸色好白,眼圈好红,我想抱抱他,他也不愿意,我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mama。安老师,我不想让mama不开心,你说过需要帮忙的时候可以打这个电话,你帮帮我mama,好不好。”

    “好,好,我现在就过去。”

    有了正当理由去见高启强的安欣,兴奋地跑下了两阶台阶,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忽视了关键的信息。

    “瑶瑶,你刚才说,你mama收到了坏礼物,你看到是什么了吗?”

    “我看到了呀,就是一封信,我不知道mama为什么不喜欢,可mama不喜欢,我就也不喜欢了。”

    听着黄瑶天真无邪的童音,安欣停下了脚步,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忽然莫名一阵发紧。

    “对,就是一封信,信是mama写的。”

    “瑶瑶,你是说,你mama,收到了他写给自己的信?”

    “嗯,是mama去天上之前写的,那个时候mama还是长头发。我认识的字不是很多,但我认的出来,长头发mama,就是这么写我的名字的,右边的部分笔画是连在一起的,别人都不会这么写。”

    什么意思。

    高启强,在黄翠翠死亡大半年后,收到了她寄来的信?

    怎么可能?他们明明是不认识的啊。他们的交集,在黄翠翠死后才产生,难道不是吗?

    “安老师,mama为什么会不喜欢收到mama的信啊?”

    黄瑶脆生生的童稚声音,让安欣的脊背生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高家别墅里,高启强开亮了所有的灯,将能找到的被子都翻了出来,把自己裹成了茧蛹,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不可能的……”

    他喃喃道。

    “是假的,肯定是伪造的。”

    一片纸张静静躺在地板上,上面只写了寥寥几行字,力度极深,仿佛要把这张纸划破一样。

    “瑶瑶是我的女儿。

    你抢不走的。

    我才是她的mama,你把瑶瑶还给我!

    都是你的错!

    把瑶瑶还给我!!!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我恨你。

    你去死吧。”

    纸张颜色泛黄,乍一看,很像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