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深情（18）
“同性恋！”周厉以为简隋英没听清，提高了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小点声，听见了。”简隋英皱着眉低声骂了句又把周厉扯到一边儿，扫了眼四周没有别人才开口道。“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个词啊？” 他们那个年代，同性恋还是个挺生僻的字眼，至少他们身边儿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人，同性恋这一群体对他们来说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既怪异又新鲜。 简隋英不知道周厉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个词，也不知道周厉为什么说他是，但他知道这是周厉最近心神不定的源头，周厉这群人是他重要的朋友，他不打算把这件事含糊过去。于是耐着性子准备好好和周厉说清楚。 上课铃就在这时响了起来，简隋英想了想又问周厉道。“回去吗？要不就趁这个机会说说，正好人都去上课了。” “说，哎，说什么啊。”周厉灰头土脸的看了一眼简隋英，又迅速低下头。随便怀疑兄弟是件挺不义气的事，周厉也觉得他不该这么想更不该这么说，可他就是藏不住事的性格，稍微一乱就被简隋英和邵群看出来了。 “该说什么说什么呗。”简隋英把周厉领到了主楼后面的一片草坪里，拍了拍裤子坐了下去，又朝周厉招招手，让周厉也过来坐下。随后双手抱胸定定看着周厉道。“兄弟间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还至于遮遮掩掩的。” 兄弟这个词算是扎到了周厉的心坎儿里，本来他还支支吾吾的不知从何开口，可一想到这到底是他的兄弟，把心一横，硬着头皮道。“你跟任燚是不是关系挺好的啊。” “是啊，怎么又扯上他了？”简隋英不解的问道。 “反正都开头了，那就都说了吧！”周厉低着头闷声道。“就前阵子，有天晚上放学我不想回家，然后去网吧上网来着。” “然后呢？” “然后……我在里面看见任燚了……”周厉说的有点艰难，但还是咬着牙继续说了下去。“我想跟他打声招呼来着，结果刚走到他身后就看见他在看，看那个论坛……” “什么论坛？” “哎呀，就是关于同性恋的！”周厉低声吼了一嗓子把简隋英吓了一跳，简隋英又扫了眼周围，见学生们都去上课了没人在他们周围，才拍了下周厉道。“能不能小点声，怕全校师生听不见是不是。”随后又道。“那能说明什么，人家好奇查查不行啊。” “不是好奇查的。”周厉低声道。“我那时候也吓了一跳，然后喊了句卧槽，他回头看见我了。” “你不会问他了吧……”简隋英挺无语的，不过一想这确实是周厉这脑子能干出来的事。 “哪能啊。”周厉赶紧摇头道，“我怎么可能那么傻缺，我直接跑了。” 简隋英差点乐出来，心道你直接跑也挺傻缺的，可到底没把这话直接说出来，又继续问道。“那你到底怎么知道的啊。” “他把我叫住了呗，然后他问我是不是都看见了，我还能怎么说啊，只能点头说是。他就承认了，然后让我别说出去。”周厉垂头丧气道。 “这你不还是说出来了，也没给人家保密啊。”简隋英调侃道。“继续吧，怎么又扯上我了。” “不是扯你……”周厉认命道，反正他都说到这了，索性也不再有任何隐瞒。“我真给吓着了，看身边哪俩男的挨得近都像……尤其是你和邵群天天都快贴一块。哎呀，反正这事兄弟怀疑的不地道，你愿意骂两句就骂两句吧，我肯定不还嘴。” 简隋英差点被周厉气笑了，不过一想周厉这耿直的性子，经了这么大一个惊吓还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得谅解了周厉一系列傻缺的行为，可随后简隋英一想不对啊，明明是看他跟邵群俩关系好，怎么就怀疑他一个，于是皱着眉开口道。“怎么还厚此薄彼呢，你就不怀疑邵群？” 周厉的脸瞬间红了，头也低的更靠下，几乎都埋到了膝盖里。简隋英真是哭笑不得，直接骂了句“cao，你还真都怀疑上了。” 周厉脸红的跟被火烧了似的，又支吾了半天才闷声道。“哥们真知道错了，主要吧，是你俩天天凑一起跟小两口过日子似的，我又受了点刺激……那个，那个兄弟真别怨我。” 简隋英却没在说什么骂周厉的话，反而对周厉说他和邵群天天混在一起上了心，他和邵群关系跟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吗？为什么周厉会觉得他们天天凑在一起？他们难道不是大家聚在一起的吗？简隋英忍不住回想起过去这些日子，然后惊心的发现，他和邵群确实有很多地方和他们不同，比如说邵群去他家里过夜，根本不用像其他人一样打招呼，自然而然的把他的家当成了家，甚至于其他人压根儿就没有他家钥匙，连李文逊都没有…… 周厉本来还等简隋英的斥责，可等了半天只看到简隋英出神的想事，一下子又被惊到，颤颤巍巍的开口道。“隋英……你不会真的是……” 简隋英回过神来，看到周厉一脸菜色，想了想歪了歪头道。“不知道啊。” “啊？” “没谈过，不知道喜欢的是男的还是女的，挺难理解的吗？”简隋英手指在草坪上一下一下的敲击着，他其实可以给周厉一个否定答案以此来宽慰周厉，可他不知道怎么，那句不是在他嘴边儿绕了半天到底没有说出口。 周厉似乎被简隋英这一番话惊着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围着草坪来回踱步，转了好几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把简隋英转的直晕，于是简隋英制止道。“能别再晃了吗？至于这样吗？还是说你歧视同性恋啊？” “歧视吗？”周厉果真停住了脚步，思索了半天好像也并不是歧视，到底是个什么他也说不出来。简隋英又道。“我要真是，你打算怎么办？决裂？以后不认这个兄弟了？” “那怎么可能！”周厉脱口而出道。 “这不就完了。”简隋英耸耸肩拍了拍一边儿草坪示意周厉坐下，待周厉坐定后又道。“所以你在纠结什么？” “我也不知道……”周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想了想道。“可能就是没接触过一下子接受不了。” “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不就是找个一样性别的谈恋爱嘛，怎么？就非让一男一女谈，不许俩女的或者俩男的谈？谁规定的。”简隋英嗤笑道。“就拿你这脑袋来说吧，咱们天生就是黑头发，你怎么非要把他染成各种颜色呢？”简隋英指着周厉新染的红毛道，这是周厉的一个爱好，喜欢把头发染成各种颜色，跟半个非主流似的，老师和他家里说了挺多次周厉也不想改。 “我喜欢呗。”周厉想了下答道。“我就喜欢把脑袋弄成各种颜色。” “这不是一个道理。”简隋英耐心解释说。“同性恋人家就喜欢跟自己性别一样的，又没sao扰谁也没碍着别人什么事，别人管那么多干嘛。” “你说的好像有道理啊。”周厉一下子躺到草坪里，他想着挺多事，又想到自己被其他人指指点点的染的各种颜色的头发，但是他确实觉得没什么，那些人和他的头发好像真就是一回事，于是叹道。“我跟着cao那么多心干嘛。” “可不是。”简隋英学着周厉的样子也躺到草坪里。“所以呢，你刚才问我的事，我答不上来，因为我也没谈过，所以以后要谈的是男的女的压根儿不知道。” “隋英我发现你真跟我们不一样。”周厉望着天由衷的说，他是真的这么认为的，他觉得简隋英就像他头上这片天，好像天生就在云端，外界一切事情对他来说就像浮云一样，来去自如，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简隋英笑道。“哪不一样，多了一个鼻子还是多了一个眼睛。” “跟你说正经的呢。”周厉嘶了声继续道。“好像你特别洒脱，怎么说呢，我想想啊。对，哲人的气质，艺术家的气质，反正不一样。” “继续夸，我爱听。”简隋英又笑。 “切，好不容易夸你两句，你还喘上了。”周厉也笑，他好像释然了，憋了他心里这么久的的事经过这么一解释似乎真就不算什么，俩人又说了会话，下课铃也响了起来，一群学生随着铃声响起冲出了主楼，有一些也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走来，简隋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招呼周厉道。“回去吧，还上课呢。” “嗯。”周厉也起身，俩人一起回了教室。简隋英临进教室前又嘱咐周厉道。“你不是答应任燚不说出去吗，到这就算打住了。” “哎呀我知道了。”周厉点头道。“邵群我都不说，他要愿意宣传出去他就宣传，反正从我这透不出一个字。” 简隋英相信周厉，也没再说什么，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邵群等了一节课，其实上节课他看周厉和简隋英都没回来上课想去找他们来着，可一想他俩都不在教室，老师万一点个名或者发现了什么好歹也有个解释的人，于是选择了留守。现下看到简隋英和周厉都回来了，俩人也都一脸云淡风轻的样，悄悄拉过简隋英问道。“没事了？” “本来也没事啊。”简隋英嗤了声道。“咱俩想太多了，就是个误会。大厉没失恋也没谈恋爱。” “那他怎么回事啊。”邵群不解道。 “跟你说的一样，青春期少年心思。”简隋英学着邵群之前的模样也跟着唱了句。“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邵群一下子就乐了，简隋英就唱这一句也不在调上。简隋英知道邵群笑什么，狠劲儿锤了他一下又道。“总之别惦记了，青春期少年一天一个想法。” “就跟你不是青春期少年似的。”邵群笑吟吟的，见周厉确实没事了，简隋英也没怎么样，也算了放了心调侃道。 “怎么不是呢，我也一天一个想法。”简隋英喝了口水道。“都挥霍在我的大作里了，青春啊！” “青春啊！”邵群也学着简隋英的样感叹了句，俩人相视一笑，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其实有些事还是记在了简隋英的心里，比如说周厉说他和邵群不同寻常的关系，简隋英摇摇头吁了口气。“管他那么多呢。”简隋英想。他劝周厉时候一套一套的，到他这也一样适用，反正他现在看不清，真到了看清那天，他也不会真有什么顾忌。 总之，周厉经过了这次谈话不再躲躲藏藏，和以前一样加入到了他们的复习大军。 只任燚倒是没有再经常回头和简隋英再上课聊天，简隋英心里估摸了个大概，任燚应该是知道了周厉告诉他的性向。本来他想也找任燚聊聊，可快要考试了，只得以考试为先，直到期末考试结束，简隋英才约上了任燚到市中心一家还不错的咖啡厅。 简隋英点了杯牛奶，等牛奶上来也没说话，端着自己喝了起来。任燚等了半天也没听到简隋英问什么，自己耐不住性子开口道。“是想问周厉知道的那件事吗？” 简隋英这才放下了杯子，往后靠到椅背上。“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的啊？” “你想问的是这个？”任燚这时候才露出点诧异的模样问道。 “是啊，不然问什么？”简隋英理所当然道。这个态度弄得任燚也有点懵，甚至以为真问这个才正常。 “不该问我为什么喜欢男的吗？” “问这个干嘛？喜欢谁又不设限，哪还有什么条条框框了。”简隋英低头又喝了口牛奶，皱了皱眉头，他总感觉这杯牛奶里面放糖了，反正味和他平时喝的不太一样。“我就是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感觉不出来我喜欢的是男的还是女的，想着找个前辈问问。” 任燚一下子就乐了，捂着嘴笑了好一会。不得不说，这些话还真是简隋英的风格，他刚认识简隋英的时候就对简隋英印象很好，总感觉他包容度特别广，好像什么都能接受似的，不虚伪不做作，直率的很。 其实前前阵子周厉和简隋英一起逃了一节课，他透过窗户看到俩人在楼下说话了，他直觉他们谈论的话题跟他有关，他也不是故意晾着简隋英，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和简隋英相处，生怕他跟他的对话里不自觉的透漏出一丝特意的避讳，这样他也会觉得尴尬。可没想到，简隋英特意约他聊天是问这个。 “前辈不敢当。”任燚又乐了会，喝了口水才把笑意压下去说道。“初中时候吧，反正那时候我就感觉对女孩子没什么兴趣，正好认识了一个……学长？跟我是一类人，算是有了初步了解。” “哦，这样啊。”简隋英点了点头道。“我还以为哪个瞬间突然就开窍了呢，要么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什么的。” “你想太多了。”任燚一听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喜欢这事分挺多种的，有人可能一眼就中意了，有人可能日积月累才发现，等你真遇到你喜欢那个人就知道了。你问这个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不知道啊。”简隋英还是一贯的懒懒散散的态度道。“就是没经验才不确定。” “所以是有了大概的人了？”任燚一脸八卦的说道。“邵群吗？” “你怎么也说是他。”简隋英郁闷道。 “哟，也……看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了。” “嘿，还真是。我俩这么奇怪吗？”简隋英又端起杯子，可一想到这个味和他平时喝的不一样又嫌弃的把杯子放下了，手指敲着杯子的把手道。“你也觉得奇怪吗？” “也不是奇怪。”任燚想了想说道。“反正感觉你俩挺亲密的，之前怀疑过你俩是不是，还试探过几次，结果没探出来。” “可不是，自己都不知道上哪能探出来去。”简隋英也乐了。 “其实吧，有些感情就是这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可能就是在日常生活里慢慢习惯所以才看不清。”任燚指着简隋英敲击杯子修长的手道。“就像你面前这杯奶，你喝了几口就不动了，为什么呢？是因为他真的不好喝吗？还是因为你已经习惯了平时的那个口味，所以觉得其他的都不行？这是不是代表着邵群在你的生活中也是独一无二的一部分了呢？” “……”简隋英停下了敲着杯子的手看着面前乳白色的奶有些愣神。 “慢慢发现吧。”任燚笑了笑，又想了想说道。“有些事不用急，到了真知道那天自然而然就明白了。”说完，任燚把自己面前那杯水一饮而尽，然后拿起外套起身，然后看着简隋英说了句。“谢了哥们。” “谢我干嘛？” “谢你的态度呗。”任燚把手伸到外套里，又拉上外套拉链朝他挥挥手道。“哥们没看错人，有事先走了，拜拜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