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恶斗

    次日清晨，叶冰裳三人告别岳家夫妇，来到了荒渊入口处。

    金色的结界边缘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裂缝，里面魔气翻涌，像是深渊巨口，将要把来人吞没。

    庞宜之甩开拂尘架在另一只手臂上，说道：“阿凛，摆阵！出剑”

    萧凛点点头，站在他的身后，与他一起摆出一个阵法，将三人笼罩在其中，随后，叶冰裳便看到他的灵剑飞了出来，在阵法之中变大，像是一叶小舟一般。

    “上剑。”

    庞宜之和萧凛上剑后，叶冰裳也上了剑，萧凛驱动灵剑，带着两人钻进了结界。结界之力和环绕的魔气像是罡风打在阵法之上，拉扯得三人身形不稳、摇摇晃晃。

    庞宜之大喊着，又输出了一阵灵力：“我们答应了岳大叔、岳大娘，成功出来了就要将岳崖带去衡阳宗，可不能失信啊！”

    萧凛御稳剑，道：“我们一定能平安出去！”

    叶冰裳也掐出法诀，抵在庞宜之背心，以灵力助之。三人合作之下，终于过了结界。

    庞宜之喘着气落在地上，叹道：“总算过来了。”

    萧凛收回剑，看到叶冰裳好好地站着，他便将庞宜之拉了起来，问道：“没事吧？”

    “没事。”

    庞宜之拍了拍自己的袍子，刚刚开抬起头，便听叶冰裳喊了一句：“小心！”

    一点灵气如箭一般飞来，将庞宜之面前的一点“灰烬”一般的东西击碎，庞宜之惊讶片刻，又镇定了下来。

    “多谢叶姑娘。”庞宜之说道。

    叶冰裳道：“不客气。”

    “这是什么？”萧凛问道。

    “这应当就是浊气化成的灰烬。”庞宜之拉着他避开了另一块浊灰，道：“小心，这东西沾上便会伤及表里，令浊气入体。”

    萧凛严肃地点了点头：“明白。”

    三人小心翼翼地避开浊灰往前走。荒渊黑沉沉的一片，哪里看起来都像差不多，不是巨石成林，就是漫天戈壁，他们毫无头绪，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寻稷泽。

    忽然几个黑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是妖物。

    为首的那个桀桀怪笑说道：“居然是人？！我在这荒渊里呆了几百年了，好久没见着人了！今日，还真是有口福！”

    说完，便带着小妖们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萧凛抽剑旋身而出，一道凛冽的剑气飞出，击翻了几个小妖，又直劈那大妖怪的面门。

    而庞宜之趁机拿出捆妖绳，眼疾手快地将倒地的那些个小妖全部捆了起来。

    那大妖怪不愧有百年修为，虽然身形功法不成章法，可每一击都是实打实地蛮力和妖气，萧凛难以进攻，提着气小心地躲避，想将大妖引开。

    叶冰裳见萧凛落了下风，立刻加入了这一人一妖对战。

    一个紧要关头，她甩开纱帛，将萧凛的腰身缠住往一旁拉开，正巧躲开了那妖物的一击。那道妖气横冲直撞，将一块三人高的大石头炸得粉碎。

    萧凛稳住身形、一阵后怕，而庞宜之惊得汗流浃背：“我们怎么这么倒霉，遇上这家伙！”

    那妖物哈哈大笑：“遇上我，是你们三生有幸！”

    萧凛挽了个剑花，灵气灌注剑身，一柄柄灵力造就的小剑随着阵法盘旋而出，庞宜之见状也开始布阵，以牵制那妖物的动作。

    妖物感受到了威胁，不耐烦地大叫：“吼吼——将死之人！！！”说着，便化作了一只巨猿。

    它的长臂重重地落在地上，手脚并用地飞速向前爬来，惊得沙石飞滚、大地震动。靠近萧凛的时候，它呼啸着长臂一伸，便想要将萧凛砸入地面。

    萧凛咬着牙飞身而起，勉强错开了它这一击。

    这时，隐没在沙尘中的叶冰裳忽然出现在巨猿的身后，她的纱帛端头带着灵力化作的尖刀，从巨猿的双耳旁飞过，分别插进来巨猿两只猩红的眼睛里。

    “啊吼吼吼——！”

    巨猿痛苦的哀嚎响彻天地，叶冰裳也被它的妖气震飞，跌落在地。

    庞宜之急忙咬破指尖，掐诀布阵：“天地正气，渊源流芳！七灵护命，上诣三清！双皇驱除，赫柏罗兵！神刀一下，万妖自溃！急急如太上帝君律令！”

    令罢，一把灵力铸就的神刀出现在巨猿的头顶，重重地落下，直插入巨猿的脑袋之中。

    巨猿两处受重击，痛苦地打着滚、咆哮着：“啊吼吼吼——我要杀了你们——！！”

    片刻它打着滚又爬了起来，循着气息急速靠近了离它最近的叶冰裳。

    “叶姑娘，快走！”

    萧凛即刻召唤出剑阵，驱动一柄又一柄灵剑没入巨猿背部。

    巨猿痛苦地大叫，身形减缓，又想要回头去攻击萧凛。

    叶冰裳看到它那血rou模糊的猿头，还有一股腥气扑鼻而来，恶心不已。她稳了稳心神，趁它动作停滞，屏住呼吸翻身而起，一跃便跳了巨猿的头顶。

    萧凛不断地绕到巨猿的身后，用灵剑一次又一次地击穿巨猿的身体。巨猿张牙舞爪地嗷嗷地叫喊，不停地去寻找萧凛，想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族彻底拍碎。

    而叶冰裳踩在巨猿的头顶，她伸出手模仿庞宜之掐诀，施咒道：“天地正气，渊源流芳！”

    “天地正气，渊源流芳！”庞宜之和她练习过这个杀阵，连忙跟上，与她一同布阵：“七灵护命，上诣三清！双皇驱除，赫柏罗兵！神刀一下，万妖自溃！”

    一柄比刚才出现的神刀还大的神刀出现在巨猿的头顶，叶冰裳气血翻涌而上，她借力在巨猿头上狠狠地一踩，飞身离开，于半空与庞宜之合念了最后一句咒令——

    “急急如太上帝君律令！”

    神刀猛然落下，彻底穿透了巨猿的头颅、颈部和身躯，萧凛咬着牙也使出最后的杀招：“镇星吐辉，流焕九天！九天摧邪剑，杀！”

    连续不断的巨剑不停地捅穿巨猿的身体，横竖交击，将巨猿从上到下、从后到前捅出了无数个血窟窿，腥臭的血液喷涌如柱。

    “哦吼吼……”

    巨猿终于如山崩一般跪了下来，最后倒地不起。

    庞宜之急促地呼吸着，看着那巨猿说道：“死了？”

    沙尘逐渐散去，叶冰裳和萧凛落在了地上，萧凛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三人紧张地看着百年巨猿，生怕它突然爬起来又给他们一锤，不过片刻后巨猿的身形就开始快速缩小，很快就变成了半人高的癞皮猴子，倒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

    这时，被捆住的小妖里有一个小妖开始哇哇大哭：“老大，死啦！！！”其他的小妖也接二连三地哭了起来。

    哭声震天，庞宜之不得不堵住耳朵：“太吵了！”

    看到不远处出现的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叶冰裳和萧凛几乎是齐声道：“先走！”

    而庞宜之顺着他们视线的方向望去，也看到了那些眼睛，他吓得失声：“这么多妖怪！”

    庞宜之收起捆仙绳，拉着一串小妖怪。三人不再说废话，朝着另一边便匆匆离去。

    三人甫一离开，一群饥饿无比的妖怪涌了上来。

    一些强壮的妖物将地上那打回原形的癞皮猴子撕扯成碎块，狼吞虎咽地将热气腾腾残肢碎rou塞进嘴里。另一些弱小一点的妖怪在一旁围观，等着他们吃完了，再去捡一些骨头大快朵颐。还有些妖物等不及了，趴在地上便舔起了那浸入沙土里的血液：“好香，好香……”

    回过头看到这样的景象，庞宜之差点吐出来，而萧凛面色铁青地说道：“这真是一个弱rou强食的地狱。”

    叶冰裳却想起了幻境中神魔战场上的一幕幕，妖魔混乱之时，也有这样的景象。

    她说道：“这里的妖魔若是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没错。”庞宜之点头。

    萧凛这才问道：“我记得荒渊是由万年前的神君以身封印镇守，可为何那入口处会有裂缝？”

    庞宜之心中一沉，暗道不好。

    怕是稷泽神君出了事。

    他面色凝重，道：“待我们找到稷泽神君就知道了。”

    说完，庞宜之拉扯起捆妖绳，貌似恶狠狠地问那几个小妖：“告诉我，神君在何处？否则，我就把你们丢回去！”

    他带走这些小妖就是为了问这个。

    稷泽神君镇守荒渊万年，他所在的地方必定是这些妖魔不敢接近的地方。那巨猿活了几百年，他必定知道神君在何处，那么跟着他的这群小妖应当也知道。

    小妖怪们生怕他把他们丢回去，失去了巨猿的庇佑，他们也会被那群捡“尸体”的妖魔们分吃了，于是七嘴八舌地哭道：“我知道！”

    “我知道！”

    萧凛心有不忍，道：“别哭了，带我们找到神君，我们就放了你们。”

    小妖们这才止住了哭声，庞宜之怕他们乱带路，又威胁一句：“我警告你们，不许乱来啊，要是让我们发现你们故意乱带路……”他捏了捏拳头。

    “不会的，不会的！”小妖物连声承诺。

    庞宜之放下了手：“走吧，走吧。”

    于是，这几个长着猴毛的小萝卜头七弯八拐地将叶冰裳三人带到了一个坍塌的山洞前。

    看着里面隐隐透出的金光，小妖怪们有些害怕：“就是这里，我们将你们带过来了，你们该放了我吧。”

    庞宜之松开了捆妖绳，道：“走吧。”

    绳子一松，这几个小妖怪忙不迭就跑了。

    萧凛看着他们的身影，片刻后回过神来问庞宜之：“小师叔，为何你对他们那么凶，都不太像你了。”

    庞宜之收起捆妖绳，一脸理所当然地道：“他们可是妖！”

    “你别看他们现在看起来跟幼崽、小孩似的，过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变得跟那巨猿和后面那些来抢食的妖物一样。或许啊，还会更凶残。”他耸了耸肩、摇了摇头，“这是荒渊，能活下来的妖魔能是什么好东西么？”

    看到萧凛有些不赞同的神情，庞宜之瞪大了眼睛：“你不会同情他们了吧？”

    萧凛否认：“我只是觉得……他们此刻还没有变成那样的妖。”

    庞宜之皱眉：“妖就妖，他们方才还跟着猿妖拦下我们，想吃我们的rou呢，你真以为他们装装哭就是纯洁无辜的小孩了？他们只是不敢对我们出手，所以装怪扮傻罢了。”

    萧凛认同了庞宜之的说法：“小师叔，你说得对。”

    庞宜之得意地拍了拍萧凛的肩膀：“孺子可教。”

    叶冰裳听着他们的对话，眼神变得有些冰冷，说道：“荒渊这样的地方，换做是谁，想要活下来都会变成怪物。”

    “对于怪物来说，置身事外的同情和不由分说的憎恨都一样，都是同一种冷漠。”

    庞宜之思索着叶冰裳这番话，有些疑惑地问：“叶姑娘，怎么听着你是在为这些妖魔说话？”想来也是，叶姑娘毕竟是妖身成仙。

    叶冰裳轻笑了一声，神情却又晦暗不明：“我只是庆幸，我没有生在这里罢了。”

    萧凛拧着眉，思绪万千：“叶姑娘……”

    叶冰裳却没有留心他们说什么，而是伸手触碰了洞口的金光：“是稷泽的神力。”

    “太好了！”

    庞宜之欣喜着，也伸出手去触碰熟悉的神力，不过只一下，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神君的神力……”

    叶冰裳点点头：“变得很微弱了。”

    闻言，萧凛神情凝重地望向洞口：“难道，发生什么事？”

    几人都知道，稷泽与荒渊封印息息相关，他的神力减弱，那么荒渊封印是否会解开……？

    想到这里，他们不再犹豫，踏进了洞xue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