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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头,吼声传遍翠微山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觉醒,山中躲藏的鸟雀冲天而飞,四面回应叠起,虽不见走兽的踪迹却感觉它们无处不在,冥冥之中给予支持。那声音宛如远古的音调,朴素而浑厚,带着一种神秘的祷告意味。听者忍不住为之一振,仿佛有什么神圣的力量贯穿了四肢百骸。共感能力再强些的,恐怕能就此在这腔调中窥见千年来的沧海桑田。是山之神祇的召唤。萧白石见应长风一瞬迟疑,明白对方不擅通灵,不知如何“借”。他手指一动,赤豹的火焰纹上顿时有什么灵力具象化为一颗光球,几乎照亮魔气淹没下的黑暗。然后落到了应长风的剑意中。应长风听见远山黛仿佛也响应一般细微地低鸣。他的剑是有灵的,而他一百余年中,没有哪个时刻如同现在这般清晰地认知到了这一点——第一次,远山黛中的灵识超出了他的掌控。剑鞘,祸斗遗留的妖火颜色愈来愈亮,从明艳的红色变作耀眼金红,最后成了和赤豹眼瞳一样的灿烂金色!剑意顿出。这次并非被应长风驾驭,而是要和应长风并肩作战——神之火最后的余威,数年前祸斗没有完全消散的妖火,瑞兽赤豹身上腾飞的红色斑纹,三种不同的焰混杂在一起,奇异般相融,在应长风指尖凝出的剑意中纠集成一股空前强大、斩妖除魔的剑意!昔年独坐海边,见潮起潮落,海雾聚散,流云宛转……而今,大彻大悟中无形剑意与山川大海天地万物相辅相成,离火剑阵随心而动,再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口诀与指示。冰霜破碎在这一刻。魔气无孔不入,猛地冲向所有人。而在最前方的应长风踏出一步,身后万千剑意不闪不躲。他眼中没有任何胜负了,只有面目全非的沈移舟——无形剑出,一式“乱雪不留行”。飒沓如流星。这一刻极短极长。应长风脑内全无任何想法,只凭本能挥出聚天地精华的一剑。天边乌云滚滚,随着剑出时降下数道紫色闪电,霹雳雷霆之势,仿佛惩罚小小修士的僭越。而另一边的雷电突然歇息了,天光乍破。雷劫降下的同时,应长风剑意全部消散,身形一晃,凭空消失了。原地燃起一把焚天灭地的大火,魔气中的声音吱哇乱叫个不停,分辨不出是魔是妖还是……人。所有的言语都失去了作用,那叫喊聒噪而嘈杂,连萧白石也情不自禁地捂住耳朵,不肯去分辨到底有什么意思。没来得及封闭听觉的人,后来才回过神,诉说自己听见的一言片语。好像没有后悔,仍然在执迷。他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无论对错和结局,都不会逃避。闷响过后,沈移舟头颅坠地。魔气缠绕的身躯却没能留个全尸,随着黑雾消散时炸出血块,雨一样地飘落,可还未能浸没进泥土,又像被风吹了一下,径直湮灭无形中了。那头颅双目圆睁,眉心的红痣不知何时变作凝重黑色。旁边伤重的岳辟川目睹此情此景,突然有了力气,连滚带爬过去抱住沈移舟的头颅。他目光呆滞地与没有瞑目的沈移舟对视着,一言不发,表情愈来愈扭曲,嘴巴微张着,难以置信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对方的眉心痣。岳辟川嚎啕出声。但还没容他哀伤过度,就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歪倒在地没有意识了。随天地盟前来的修士们终于回过神,七手八脚地围上岳辟川。他们吵嚷成一团,谁也没注意到岳辟川的剑遗落在地,莫名其妙地断裂成了两截。他们忙得不可开交,应长风现身后,却自始至终冷眼旁观。在他看来,这简直是一通过分滑稽的闹剧。人都死了还去守着头颅和拂尘残骸不放,有意思么?当年要是岳辟川与沈移舟将话说开,沈移舟没有那个心结,他还至于疯到这地步?自作自受罢了。应长风想着,抱剑而立。没有人喊应长风帮忙,他也没有上赶着凑热闹的意思,等待柳未青将岳辟川扶到一棵树下为他诊疗,回头时看了他一眼。像无声的询问,“师兄,你跟我们走吗?”应长风对柳未青微微颔首,意思是,他和东暝观就此断绝关系了。柳未青没有拦着他。沈移舟这个被附身的疯子也死了,魔气失去宿主,不久后便屈服于翠微山丰沛得即将溢出的灵力。就像在阳光中灰飞烟灭,偶尔能感觉到一丝诡异的氛围,可并无威胁。应长风原地发了一会儿呆,赤豹蹭到他脚边,咬他的衣角。“什么?”应长风问它。赤豹示意往另一边看。应长风转过身,泾渭分明的另一侧都是翠微山弟子,他们围着萧鹤炎。那人不知死活,但大约还吊着一口气在。本该在最里面的萧白石却没往前凑。他肩膀佝偻,撑出脊背嶙峋的蝴蝶骨,躲闪着眼神,不敢靠近,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地握着,像快把自己掐出血了。这手足无措的模样应长风看了只有难受。他静默地走去握住萧白石的手,对方浑身一抖,抬起头来。应长风收到他茫然的目光,索性贴过去,很轻地吻了一下萧白石的太阳xue。萧白石反应很大地一把抱住他,眼睛贴着应长风的肩膀,喉咙里重重地一声喘息。作者有话说:打戏终于杀青啦,明天见!第74章灵力缝隙从回到翠微山的那一刻直到现在,萧白石才终于卸下沉重的压力。但紧随其后的不是放松,而是生离死别。“我……”萧白石才刚开口,哽咽着不说话了,只是闷哼。应长风最怕萧白石哭,这时却想:若哭得出来就让他放声发泄一次,以后才会好得多——萧鹤炎九成是不行的,他面对起来轻易,对萧白石却十分残忍。抬手顺过萧白石激战后乱蓬蓬的头发,应长风低声道:“想哭就哭吧,我在呢。”萧白石摇了摇头。“我害怕……”他说完,被应长风抱得更紧。相识至今,萧白石是跳脱而乐观的一个人,哪怕自己受伤再重也不说一句害怕。应长风的心口因“害怕”二字酸涩无比,像咬了口未熟透的杏子,回味过后只剩下苦。他说不出太多安慰的话,只能一下一下地拍萧白石的后背。好在萧白石知道轻重,安静地抱了他一会儿,自己收敛即将决堤的眼泪。萧白石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血丝,不安地叫他:“应长风。”应长风就柔声地答:“什么?”“你陪我过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