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点纸成金（求珠珠）

    明棠气笑了。

    这小子，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豪门太子爷，还给她开500块支票。

    他怎么不写500万？

    闻雀指了指吧台上堆着的泡面，屈尊降贵地比了个“1”。

    明棠这次看懂了，他的意思是，“给本太子泡一桶。”

    明棠不解，明棠沉默，明棠随手把“支票”揉成团，扔垃圾桶里继续吃炒粉。

    闻雀龙颜大不悦！

    为了表示愤怒，他故意把手掌摊平伸到明棠面前，几乎要怼到她的下巴，耍赖似的要讨回支票，还晃了晃。

    明棠对这种挑衅行为毫不客气，用筷子另一头敲开他的手。

    估计是打重了有点疼，闻雀迅速握拳撤回手，撇了下嘴，喉咙里模糊地发出一声不满的声响。

    明棠一顿，抬头盯着他看。

    闻雀立马看向她的嘴，握紧笔，生怕她又要说什么刻薄的话自己来不及写字反击。

    明棠却没如他所想的那般开口。

    外面阴雨连绵，网吧里哪怕开了灯也显得灰沉沉的，一排排显示屏的光将每张通宵疲惫的人脸照得明明暗暗，只有吧台开着一盏小小的、明亮的台灯，白炽灯的光将明棠完全笼罩。

    那双平日里总是傲气凌人的丹凤眼，此刻正静静地望向他，难得没有不耐烦，也不再凶巴巴的，看着他像是在看着……像看着什么闻雀也不清楚，但四目相对，他不知为何愣了几秒，忽然偏开头，错开视线。

    【看什么看！】

    他莫名恼羞成怒，很凶地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明棠随便扫了眼纸上加粗的感叹号和他明显不爽的脸，心里不情愿，却不得不承认，闻雀这张脸确实招人喜欢。

    挑不出错的明朗五官，干净单纯的长相，做出这种凶神恶煞，被惹毛了的表情，也让人觉得毛绒绒的。

    和其他聋哑人不太一样，他被教训后，生气不满发出来的音调非但不惹人心烦，反而让明棠想到福利院里，那条看到人就转圈摇尾巴的小串串。

    她瞧了闻雀片刻，指着旁边的泡面，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

    【原地转两圈，摇尾巴学声小狗叫，我让你吃一桶。】

    闻雀花一秒钟读完这行字，大概是觉得明棠玩得挺变态的，沉默了足足五分钟。

    最后没学狗叫，闻雀也得到了泡面。

    还因为某位少爷太没常识，不会用铁壶烧热水，明棠面无表情地多烧了一壶。

    加好开水，闻雀自己拿了把凳子坐在旁边，托着下巴等泡面熟。

    明棠拿着账本和手机计算器，在算这个月的账。

    算了三遍，还是不够。

    除掉每个月必要的花销，她这个月最多只能凑出2000块，上个月她在快递站帮了六天忙，500块的工钱老板还没结给她，但就算加上，也只有2500。这个月光是药钱就有五千多，住院费也一直拖着没给，医院那边已经催过一次，如果月底还不交，可能不会再让继续住了。

    旁边的闻雀掀开盖子，开始吃泡面，味道是明棠最讨厌的酸菜味。

    她皱眉盯着手机上的500这个数字，抿抿唇，目光落到垃圾桶里。

    闻雀吃面吃到一半，旁边的人突然轻轻踢了他一下。

    他转过头，见明棠捏着那张原本被扔进垃圾桶的“支票”，佯装淡定地抬手，给他看手机里的字。

    【你这张支票，还算数吗？】

    闻雀撇撇嘴，放下叉子，拿起笔写字。

    【不是不要吗？】

    还想让他跳擦边舞。

    明棠：【现在要了。真能兑换吗？】

    闻雀被质疑，表情非常不满。

    【右下角有我亲自手绘的图案，你如果着急但找不到我，就拿着这张纸找到我父母，哪怕给我的司机，他们只要看到这个图案，就会给你兑换。】

    他这么一说，明棠才发现右下角画了一只小小的鸡脑袋。

    【什么鸡？！那是孔雀！！】

    闻雀被她几句话气得不轻，当场就拿笔在纸上作画。

    明棠盯着一点孔雀样子都没有的小鸡，在他笔下逐渐成型，嘴里毫不客气地点评，“好丑的鸡。”

    手机里打了行字，【美丽的孔雀。】

    闻雀瞅她一眼，说不上来什么眼神，反正那副毛茸茸的小狗样没了，变成一只欠揍的小鸡。

    明棠问他，【你名字也是孔雀的意思？】

    【我妈生我的那天，听到家里的孔雀在叫。】

    家里的孔雀，好小众的组合词。

    明棠知道这小子家里不是一般有钱，但想象力还是匮乏了，什么样的家庭养孔雀当宠物？孔雀不是保护动物吗？

    她搜索了一下，才知道孔雀分绿孔雀和蓝孔雀，只有绿色的才是一级保护动物，禁止饲养，但蓝的也是从国外引进，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养的。

    明棠：【名字很好。】

    这句是真心的。

    闻雀理所当然地点头，礼貌性地写了句，【你的名字也好听。】

    明棠很轻地笑了下，没说话了。

    在网吧一直坐到晚上十点多，期间闻雀又给她签了几张“支票”，是明棠伺候他喝水、打电脑游戏、吃零食，以及找干净枕头让他垫在桌上睡觉的服务小费，数额加起来快超过3000元。

    他写支票的样子太过随便，拿着一沓裁好的纸，大笔一挥，数字想写多少就写多少，像极了在大街上表演点石成金的骗子。

    ——直到一辆眼熟的轿车停在网吧门口。

    有个中年男人匆匆忙忙从车里下来，明棠见过两次，是闻家的司机。

    对方目光快速扫了几下，就精准定位到闻雀身上，脸色都变了，急忙走过来刚要说话，闻雀就起身抬了下手，敲了敲明棠手里的账本，示意她把支票拿出来。

    明棠怕被当神经病，犹豫了几秒才拿出那些轻飘飘的纸，递给男人，“叔，你好，我是他的同学，这个是……”

    男人什么都没问就接了过去，连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算了算金额，就从兜里掏出钱包，当着面数了二十八张钞票给她，末了还对明棠说了句“谢谢”，显然对这种事习以为常。

    接过两千八百块钱，明棠坐在吧台目送闻雀上了车。

    这家网吧位置偏，外面的路明棠在夜里走过很多次，路灯坏了没人修，永远黑乎乎的，地面水泥路破破烂烂，下雨天总能踩进水坑，极少有四个轮子的车会从这儿经过。

    那辆气派漂亮，光看外表就知道价格昂贵的车，极不协调地挤进这里，车灯射出去的光很亮，明棠能看见后座的车窗开着，闻雀坐在里头，只露出了半边侧脸，看上去单纯又平和，从始至终都没听见网吧里那些骂骂咧咧、粗鲁下流的黄段子和脏话，也看不见明棠握着那堆用纸换来的钞票时，手心因为局促出的汗。

    好像世界原本就分成这样截然不同的两边。

    一边倒霉困苦，从出生起那股冰冷、令人作呕的味道就紧紧缠着明棠，挥之不去，另一边天真自信，坐在温暖舒适的高档车里，不用张口也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所有，点纸都能成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