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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他

    

怕他



    周浮上楼走到陈润清说的房间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其他人,只剩下陈润清站在窗边。

    “浮浮,过来看,这里景色多美。”

    确实,周浮来之前,还以为是去之前和陈润清去过的别墅,但到了之后才知道,这里是位于山顶的高地。

    在这座城市,很多地方的房子不是说有钱就可以。

    地段,面积,朝向。

    更何况——周浮记得,这里只是拿来小聚的游乐场。

    周浮有些心不在焉地走到陈润清身边,就听他自顾自地说:“谁说高处不胜寒,我就喜欢站在高处,越高越好,你知道吗,我之前还想过珠穆朗玛峰上能不能建房子。”

    陈润清看着脚下灯火通明的城市,没有发觉周浮的游离,过了一会,才揽过周浮的腰,在她耳边酸溜溜地说:“我爸要是当年做了地产,没准这块地就轮不到谢亭恕了。”

    又是谢亭恕。

    周浮刚刚还在房间门口被他的目光抓了个正着,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伸出手抓住了陈润清的衣摆。

    刚才她本来还以为谢亭恕会过来计较她的偷听,脑子里都在想要怎么解释。

    但房间里的女孩都察觉到了异样,问谢亭恕在看什么。

    当时她周围其他房间的门都关着。

    如果谢亭恕真的出来,她是不可能回避的。

    “反正没在看你。”

    还是带着笑,听起来甚至很礼貌。

    轻描淡写的残忍。

    “干嘛,今天怎么这么黏我。”陈润清直到此刻才发现周浮似乎是有些不大对劲,但也没当回事,照常和她开玩笑:“就这么想去看WH那个珠宝展?”

    周浮回过神来,想起陈润清说的是什么,也没管那么多,先懒糯地应了声:“嗯,好想去。”

    虽然她大学的专业是商务英语,但周浮从小时候就开始对珠宝设计感兴趣,只是她明白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最后选择了这个实用主义专业。

    后来大二,周浮选了珠宝鉴赏作选修课,之后在老师的指引下,每个月都抽出一份兼职的工资,用来做全国各地看展的储备金。

    “可是你想去的那一场,是最难搞的那一场。”陈润清最受不了她用带着点鼻音的口吻撒娇,答应得很爽快,“那这样,过几天我问问我妈能不能帮帮忙,行吧?终于让你得逞了,开心了吧?”

    周浮用鼻音嗯了声,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捧起陈润清的脸,目光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他的双唇上,顺从地说:“开心。”

    陈润清自然也就顺势而为:“那到时候就答应当我女朋友,追你三个月了,再不从了我,我都要成圈子里的笑柄了。”

    很奇怪,陈润清这话里话外,没有夹带任何不在场的其他人。

    但周浮的脑海中却几乎是立刻浮现出,刚才在半阖的门缝中,窥见的那双眼睛。

    罪恶的,魅惑的。

    淬着冷意,却又仿佛近在咫尺。

    就连手上以金镂刻的指环,都似乎是指尖吐着信子的黄金蛇。

    在对视的一瞬,缠上她的后颈,阴森的,潮湿的,嘶嘶作响。

    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周浮已经忘记了呼吸。

    “那就……”周浮甚至需要在此刻特地提醒自己回神,才能重新将目光投向面前的人身上,“到时候见咯。”

    眼看又被她混过去了,陈润清直接得寸进尺地抱住她的腰,笃定地说:“反正你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两个人在上面又调笑了一会儿,陈润清接到朋友消息,就带周浮下楼。

    一楼基本人都已经到了,也不多,十来个人,大概因为陈润清带周浮下来晚了,这群人已经开始打起了桌游,也不知道谈好了什么惩罚,几个女孩脸都红透了,眉宇间神色满是紧张。

    周浮注意到刚才房间里的那个女生已经不在了,而今天的东道主则是慵懒地靠在旁边的单人座上,一边抽烟一边用手指勾着连帽卫衣的抽绳,好整以暇地看他们玩儿。

    他抽的似乎是女式香烟,白色的,细长的一根,很松弛地拿在手上,浮薄轻佻,刚才周浮见到过的那枚戒指就牢牢地卡在他右手无名指的指根处。

    这样的款式与庄重搭不上边,不太可能是婚戒,而周浮也很早就在别人口中听说过,谢亭恕对关系的短时效性。

    他显然未婚,或许有女友,却也毫无想要踏入一段稳定关系的征兆。

    那刻意戴在无名指上,还选了这样一个浮夸的款式。

    他应该很会讽刺人吧。

    周浮心想。

    “好久不见啊,谢亭恕。”

    听别人说,他目前正在斯坦福留学,那年纪估计也和她差不多。

    而谢亭恕也确实长了一张符合年纪的,年轻且过于精致漂亮的面孔,可真要说给人的感觉,周浮完全无法相信他居然和自己差不多。

    因为他实在是太从容了,周浮目光已经不自觉地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心知肚明地看了过来。

    周浮顿时手心都开始发热,陈润清却误以为谢亭恕在用目光跟自己打招呼,刚才在房间里豪气又酸涩的表达不再,只是刻意清了清嗓子,叫了一声:“嗨,谢亭恕。”

    周浮猜测他应该也相当生硬,因为陈润清甚至忘记带她一起过去打招呼,而是独自走上前去:“还记得我吗,陈润清,去年刘衡钧生日趴的游轮上,我们见过一面。”

    “记得。”谢亭恕将目光收回去,换了只手拿烟,跟陈润清握了握手,“来了就是朋友,以后可以常聚。”

    礼貌,又恰到好处的距离。

    周浮刚刚才听过,在他嘴里,无论多薄情的话,都是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

    “行啊!”陈润清却有些受宠若惊,“你什么时候开学?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们可以再约一次,打网球怎么样,就休闲玩玩。”

    陈润清好像有点刻意想要强调自己已经和谢亭恕搭上了关系的意思,说这句话的时候嗓门格外大。

    周浮知道陈润清打网球挺厉害,跟她打的时候放水也放得很自然。

    只是话音未落,那边玩桌游的人里立刻有个男人搭腔:“运动局啊?那也带我一个呗,鄙人不才,网球还可以,斯瓦泰克头号大粉。”

    “得,刘大少爷又准备虐菜了。”

    旁边立刻有人笑着拆他台,刘衡钧也点了根烟叼在嘴里:“那就打混双咯。”

    周浮知道,这个刘衡钧和谢亭恕认识挺多年的,关系不说多近,至少肯定比陈润清和谢亭恕熟。

    陈润清闻言当然立刻答应:“没问题啊,那要不然想参与的加个微信,我拉个群,到时候说时间。”

    谢亭恕没说什么,只微微颔首表示ok,掏出手机让陈润清扫码。

    他的穿衣风格倒是挺简约,连帽卫衣穿的都是纯色,只在胸口那一个小小的品牌logo,Loewe。

    在他的身上,极简与繁复,两个极端,都被他个人的气场规训,变得顺理成章。

    直到此刻,周浮才惊觉自己又开始不知不觉地盯着谢亭恕看。

    谢亭恕将屏幕递给陈润清的时候,也再一次歪着头迎上她的目光。

    漠然,冷淡。

    又明知故问。

    仿佛烈性的薄荷叶被捣碎丢进白开水里,没有情绪却更显得辛辣。

    他肯定认出她来了。

    知道是她刚刚在门外看。

    这一觉察顿时让周浮整个后脊骨都在被电流倒灌。

    “浮浮,元旦节后你没问题吧,我把你拉进群里了啊?”

    眼看加群的基本都是男女成对,陈润清见此情景,也总算想起他还带了个人一起来。

    他虽然将决定权交给周浮,手上将她微信头像选中的动作却是一刻不停,俨然是没有预想过另一种答案。

    “呃、对不起哦……”

    周浮也几乎顾不上自己还要靠陈润清去WH的展。

    在谢亭恕的面前,她只想赶紧逃开。

    “我已经跟室友约好要一起复习期末考了……所以……下次好不好?”

    谢亭恕的眼睛,每一次看过去都让周浮想起薛蕴。

    明明如出一辙,却又截然不同。

    这个人给人感觉太危险了。

    她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