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梅止渴

    皇天不负苦心人，耿建荣的辛苦真的给他换来了一笔巨额财富。

    在千禧年代，做了几年生意，攒了三百万。

    衣锦还乡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耿乐妍送进了市一小，还在学校旁边买了一套大房子。

    同时，他在集宁开了自己的第一家乐家超市，并且立志要将其开到全国各地。

    孩子接到自己身边，最重要的就是培养感情。

    耿建荣走了四年，赚过也赔过，他是个胆大的，手里只要有钱，就全部投进生意里去，为了省下路费四年没回过家，只有想孩子想得睡不着时才舍得掏几块钱打长途电话。

    只要听见电话里那软糯的声音，再苦再累都能变成奋斗的动力。

    可惜，钱是赚到了，孩子不认识他了。

    小乐妍见了他有些怕生，怯怯地不敢靠近他。耿建荣用了一年时间才勉强弥补了这些年缺的感情。

    同时，超市也步入正轨，耿建荣不得不忙起来，刚开始每天抽空接送上下学，后来找保姆接送，但每天都会回家，再后来经常出差一年到头总是见不到人。

    几年时间乐家超市挤进全省五十强企业。

    家里的房子换了又换，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空。

    事业上的成功让耿建荣逐渐忘记了当年南下创业的初心，他依旧很爱小乐妍，哪怕有人向他献殷勤或是提出联姻都被他一一拒绝。

    但是繁忙的工作和膨胀的野心还是夺走了父女之间培养感情的时间，也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多年的细心娇养下，耿乐妍十三岁这年，身高突破了一米六五，除了脸蛋还算稚嫩，各项发育都进入青春期。

    有一次耿建荣在意大利出差，恰逢时装周，便想给女儿挑一件裙子，做她升入中学的贺礼。

    由乙方带着看了很多，最后挑中一条高定仙裙，刚走完秀便被他带回国。

    耿乐妍微笑着接过裙子试穿，可耿建荣看到的那一瞬间却冷了脸。

    “后背这伤是怎么回事？”

    耿乐妍脸上笑容凝滞，踱步往墙边靠了靠，遮挡住伤痕，没说什么。

    “怎么回事？！”耿建荣大发雷霆。

    一旁的保姆急忙走来抚上他的背，轻轻拍了拍，“建荣哥你也别生气，孩子在外边磕了碰了不是很正常吗？”

    耿建荣当年找保姆时虽然有几个钱，但前二十几年吃苦吃惯了，也没有什么阶级观念，想着对保姆好一点她照顾孩子也更尽力些。

    “建荣哥”这称呼便是这样来的。

    不过如今的耿建荣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平时听她一句“建荣哥”是因为叫了几年了没必要多生是非，再一个看在耿乐妍的面子上不想闹的不愉快，一些越界的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他的忍让不是可以被利用的工具，更何况伤害的还是他的掌上明珠？

    耿建荣侧身躲过她的手，冷哼一声。

    “请你是来照顾我闺女的，既然照顾不好，那就没有留你在这儿的必要了！”

    保姆大惊失色，双腿一软直接跌倒在地。

    “我辛辛苦苦带了乐妍五年，她出落得这么亭亭玉立，成绩也名列前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怎么就……怎么就说赶走就赶走呢？”

    耿建荣没有理他，打电话叫保安上来拉人，等家里安静了才又通知助理联系警方。

    耿乐妍呆呆的看着这一切，控制了她几年的坏人她爸爸一句话就能解决，她的恐惧此时变得非常可笑。

    保姆是耿建荣当年精心挑的，耿乐妍转到市一小之前都在乡镇上学，说是上学，其实就是换个地方玩而已，一年级上完拼音都写不全。

    耿建荣没时间也没能力给孩子上课，便在集宁师大找了个研究生给她当家教。

    后来耿乐妍成绩进步明显，耿建荣越来越忙，便让家教转为全职保姆，碍着她大学生的面子，称为生活管家，照顾耿乐妍生活上的一切大小事。

    当然，薪水非常高。她在耿家一年能挣体制内五年的工资。

    谁都没有想到，当年淳朴的大学生，见识了有钱人的生活后变得这么快。

    她对耿乐妍实施打压教育，考试只要不是第一，那就是没用。

    只要不自律，就会拿耿建荣在外面有私生子来恐吓。

    稍微犯一点错，跪地思过都是最轻松的。

    她不敢打耿乐妍，怕被人发现，就以锻炼身体的借口让耿建荣在家布置了健身房，以此来体罚孩子，后背上的伤就是在里面弄的。

    那间健身房，是耿乐妍的刑场。

    在孟凡笙的记忆中，童年是灰色的，她总是形单影只的穿梭在人群中，没有朋友没有玩乐，只有枯燥的学习和保姆刻薄的面容。

    孟凡笙小时候很喜欢看《聪明的一休》，那是她童年唯二的慰藉。

    另一个是慰藉回忆幼年时和表哥还有一群伙伴在村里玩耍的场景。

    保姆年轻，经常会出门约会，一走就是半天，耿乐妍算着时间偷偷打开电视，《聪明的一休》的光碟是耿建荣给她买的。

    耿乐妍断断续续刷了好几遍，后来家里换了新款液晶电视，DVD机也被淘汰掉。

    从那以后，耿乐妍再也没有看过动画片。

    但她会时常想起，就像回忆幼年时光一样。

    她比大多数人更早了解望梅止渴的含义，并深刻体会到其中滋味。

    那个睁着圆溜溜大眼睛的小和尚，他聪明可爱，他乐观善良，他勇敢正义，他符合小乐妍所有关于朋友的想象。

    她有时会梦到自己身处日本室町幕府时期的安国寺，远远看着挑水念经的一休；有时又附身小叶子，与一休相伴走在田野小路上玩耍打闹；有时又站在一休身后为他见不到母亲而伤心难过。

    梦境总是很美好。

    醒来时入眼的却是一张令人胆寒的脸。

    孟凡笙是凌晨回家的，可能是罕见的回忆起了童年，她在家里翻找了很久遥控器，打开早已落灰的电视机。

    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看过了，孟凡笙盯着屏幕上的开机广告一时不知道从何下手，愣了半天才想到用手机搜索版权在哪个视频软件。

    很快，客厅里响起熟悉的音乐。

    “すきすきすきすきすきすき

    あいして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