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三罪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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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源不断的各国奴人还在向华兰八洲涌去。 几万奴兵已增至几十万。 即便华兰国主调遣大量兵力抵御,也远远难抗人数的碾压。 最终,在战役打响的第六个月,华兰战败。 霸领忌域之地,剿灭散兵团的不败战神秦蛮,再夺华兰八洲后,成为了这片大陆史册上夺目的浓墨一笔。 朝毕后。 国辅随阎崇帝闭门于议事殿许久。 待国辅离宫后,阎崇帝也久久未走出殿阁。 春末回暖。 为掩隆起的腹部,小满还身着一身厚重的衣装。 怀胎六月,除了初期的厌食气燥,至此并无任何不适。倒是为了在宫中遮掩怀孕的真相饱受煎熬。 小满习惯性的搭下手,摸摸厚重衣袍下已经弧着面的肚子。 今日晨起到现在,里面的小家伙都安静的不得了。要是平日,每每将手抚上肚皮,小家伙都会热烈的回应着,仿佛在拼命的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也是在感受到体内生命沉重存在感的那一刻,她的心中流露出了许许多多自己无法自控的千丝万缕。 “去父而留子,去子而留父,陛下需择其一。” 师央方才的话仍还回萦在耳畔。 他知道她不忍舍弃腹中的孩子,在权衡利弊后,他给予了最后的方案。 秦蛮手握近百万奴兵,这孩子的存在能牵制他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无限的可能。 去父留子。 去子留父。 两句话轻轻的滚过她的心脏,不管哪一句都碾得她难以喘息。 “呀……” 肚皮鼓动了一下,小满双手抚在肚子上。 “终于醒啦?” 她展颜笑眯了眼。 可笑意随着思绪中的沉重越变越浅,直至在她的脸上再寻不出半分喜色。 “放心,我不会杀掉你的。” 双眸虚空无焦,她自言自语着。 “我也不想……杀了你的父亲。” —— 半山腰的屋子翻修得尤若崭新。 庭院围着篱笆,篱笆外围栽种了一圈半人高的灌木。 张三妹在撑起的木架子上搭着被褥。好不易遇上直白的烈日,她勤快的浣洗了衣物,还将被褥也拿出庭院来烘烘暖阳。 院门被推开时,张三妹急着步子迎了上去: “言妹回来啦!” “誉清他在做什么呢。” 接下小满身后自家嫂嫂背上的竹篓,张三妹回着头应道: “妹婿郎君在里屋写字呢,从起身就没停过,言妹去劝劝他可别累坏了身体。” 打从张三妹和丈夫来到这里干活,就抹了所谓的礼数。便算是都在同个村子互相帮衬着,jiejiemeimei的叫着才显亲近。 “小曼”和张三妹家极为密切。 平时日张家农忙都会去搭把手,常常也与张家嫂嫂们一同赶集。 今日在议事殿耽搁了许久,“赶集”归来得比平日晚了些,没来得及回来与江誉清一同共午食。 眼下刚刚回屋,小满不待歇个脚就直往屋里走。 大开的窗扇涌着润意的微风。 雪发披垂,几缕散落随风动轻浮。 骨骼明晰的手半撩着衣袖,落笔规正。 淡素的衣衫不甚曾前精致,可着在如玉般雕琢的人儿身上,并不显简陋,竟衬出了几分脱俗的禅意。 小满扶着门框有些看得出神。 提笔桌前的人却感觉到了她的到来。 “小曼?” 小满来到江誉清的身边,见他放落下手中的笔,便顺其牵握着他的手: “张家伯伯宰了rou,运去集市上卖。好不易清了底,所以晚回来了些。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她的呼吸还带着些微的余喘,想来归行一路都赶着脚步。 江誉清抬起手,试探着触在她的脸庞,抚去她额间渗着的薄汗: “你莫要忧心我,凡事紧着自己。” “没办法,离开你一会儿我就时刻牵挂着。也不是不放心你,就是想你。” 小满习惯般的将甜言蜜语挂在嘴边。 一边说着,一边挽着江誉清的手臂贴近着。 她意在讨他欢颜,却在演绎的同时惊险得差点将自己都骗了进去。 她真的放心不下他吗? 她真的想念他吗? 真真假假,她已经分不清了。 他没有露出她预料般的欢颜。 而是笑意中透着他刻意遮掩过的遗憾: “我要是能陪在你身边就好了。” “时时刻刻守在身边也不好,你看张家jiejie姐夫,白日一同共事,晚上一个被窝,形影不离的,拌嘴拌得都吵耳朵!” 她转言俏笑: “真想象不出,你要是与我拌嘴会是什么样。” 她终于拨开了他的层云,见得一缕灿阳。 他轻笑出声: “我哪里说得过你。” 小巧的手还温温热热,顺着他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她沉默了许久,唤出了他的名字: “誉清。” “嗯?” “我要离开几日。” 八洲之战大获全胜,秦蛮的事情需要解决。 江誉清的失踪,江家的反应需要试探。 她无法每日都与他共度。 “何事要去几日之久?” 她已想好了说辞。 搁置下沉落的思绪,她得心应手的伪装成一副娇羞模样: “我想去置办些繁琐的东西,说出来也怪不好意思的。” 她仰首望向他空散的眸,语气郑重了不少: “我与你还没有正式成婚,没有过礼也没有拜天地,所以我想去准备些成婚的红喜物件。” 他愕然一愣。 愧疚直涌心头。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怪我。” “未与你商量,私自决定……是不是不太好?” 未等小满言罢,江誉清牵着她的手走去。 每一步都稳重坚定,未有一丝犹豫。 他还是独自一遍遍熟悉了这里的环境。 即便她告诉他,这里不是江府,不会有人逼迫他,他也不必逼迫自己。 他还是为了不拖累她,而重新拾起了曾经的痛痕。 跟在他身后来到了里寝。 他打开了沉重的木制衣箱。 从中摸索着捧出了一迭衣物。 那是他来时穿的白衣。 将白衣摊开。 尤现眼前的是一把丢失了匕鞘的精致玄金短匕。 这把短匕是江誉清的防身之物,应该是因丢失了匕鞘而不再佩戴。 不过眼见着这物件极为眼熟,似乎江还晏手中也有一把? 若没记错的话,月灯节江还晏身中腐毒的那夜,他曾掏出来过。江还晏手中的短匕与江誉清这把一模一样……难不成是同一把? 小满思绪未解,只见江誉清抽出了短匕下压着的一迭纸张。 他将纸张摊在小满身前: “这是我带在身的全部钱产。” 小满接过,抖展在手仔细端详着。 眼见着她平淡的面容逐渐目瞪口呆及其夸张: “……这么多钱?!?!” 她提着嗓子不经叫喊了出来。 小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数字足以惊得她再说不出话来。 这还只是江誉清带出来的部分…… 整个江家,到底藏了多少座金山?! 这是一张钱票。 却也并非是寻常钱票。 钱票上有很多个国家文字的批注,阎崇的文字并不是首显。 连页头的一串大字小满都看不懂,只在批注上识出: 商海会。 原来这是商海会的钱票。 “这个钱票,我好像从未见过。” 小满问道。 “这是商海会的提银支据,在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城郡的海商行都能提银。” “只要拿着这个就能提银?” 江誉清拉过她的手,再次牵着她回到了刚才的一方桌台旁。 他抚着桌面,寻到了置笔的位置,轻然将其握起。 小满知其意的将手中的钱票展平在江誉清面前,执着他的手触在钱票一角,让他知其方位。 显骨修长的手沿着纸张边一路下滑。 直至指腹落在了页尾的空行上,他一笔一画落得精准。 “一般来说,必须本人才能提银。一旦落了亲签与手印,所持的任何人都能拿着它随意提银。” 话语间,笔画收得利落有力。 将笔搁置一旁后,他取下发簪,将指腹划破。 动作之快让小满都没反应过来,他已将指腹摁在了亲签上。 他再次递上了这张金山般沉重的钱票: “现在,这就是我予你的成婚礼金。”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张钱票。 好在江誉清并不能看清她的神色,此时的小满早已褪下了所有假面,露出了锐利的锋芒,陷入思潮。 江誉清亲签的商海会巨额钱票。 是不是就证明了,江家与商海会的关系? 且不谈江家私运。 上瞒国朝,私入商海会。这已是重罪。 这张钱票,便是扳倒江家的罪证之一。 “小曼。” 他柔声如风,唯不缺赤诚: “你可愿意,与我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