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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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秋和槐夏坐的马车没有绕路,是以在程舒禾被傅景珩用大氅裹了抱下马车时早就已经等候在门口了。 见到自家主子被汗打湿的发和那潮红的脸,两人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在程舒禾还未吩前,两人就快步进院子备好了热水,眼看着她被男人轻轻地放进了浴桶中。 “你出去!” 等到整个身子都被浸没在热水中,程舒禾终于有种活过来的感觉了,遂秋后算账的对站在一旁的男人怒道。 这声音中羞愤大过于愤怒,傅景珩自然也知道她脸皮薄,还接受不了在马车上同他颠鸾倒凤,这会儿倒也没勉强,嘱咐了身旁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地里的两个丫鬟好好伺候后就推门出去了。 他一走,屋内的两个小丫头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一个给程舒禾捏手,一个给她搓背,恨不得将自家姑娘身上那些碍眼的痕迹都给搓个干净! “姑娘……”槐夏看着她脖子上那些鲜艳的吻痕,有些为难道:“王爷怎么在那么明显的地方留下印子了,姑娘您明天还要去相府,要是顶着这些个痕迹去,只怕……” 流言蜚语到底是能害死人的,若真的那么大摇大摆、不加掩饰地就出去了,就算明面上人家碍于相府和王府的权势不说,背后也要戳她脊梁骨的。 只是,现在她最担心的倒不是这件事,是明天jiejie程舒慧和她那个貌合神离的丈夫李智学要回相府的事情。母亲和家中的祖母因着长姐瞒着,还不知道这个女婿作了多少出格的事情呢,这要是知道了怕是得气得背过气去! 一旁的桐秋也不太懂,只是仗着是程舒禾的贴身丫鬟便多嘴问了一句,“姑娘,您说大姑娘是什么意思呀?要李三郎陪着回门不说还请人将您也请了过去,您说会不会是大小姐要和……”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同为丫鬟的槐夏就一个眼刀子飞过来了:“慎言!主人家的事情岂是我们可以编排的!” 桐秋撇撇嘴不说话了,倒是程舒禾难得地斥了她一句:“这里不比相府,我提醒了你们多次要谨言慎行,你莫要再胡说了!若再有下次,罚俸半个月! “姑娘赎罪,奴婢不敢了。”桐秋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脸色都有些白了。 程舒禾对待她们一向和气,极少这样斥责她们,等她说完,见跪在地上的桐秋,叹了口气,脸色终究缓和下来:“罢了,今晚不用你们俩守夜了,都早些去休息吧,明日回府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场景呢,记住一句话,明日不准再向今日这样乱说话了,听清楚了吗?” “奴婢省的了。” 两人齐声应是,等伺候程舒禾睡下后就熄了灯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内室的床很大,平常和傅景珩一起睡着都觉得宽敞有余,今日就更不必说了,她能畅快的从这头滚到那头,只是往常那人在时她精神有些紧张不易入睡倒尚能理解,但今日他不在了,竟也是入睡困难。 黑夜中,程舒禾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拥着被子出神,不可自抑地想起沈追来。漫长的黑夜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勾起人心中埋的最深的那些念想,她赤着脚下地,不愿惊醒隔壁的桐秋和槐夏,自己摸黑走到梳妆台前,从匣子中取出那支她从未在傅景珩跟前戴过的孔雀银步摇。 纯银的步摇即使是在黑夜中也带着些亮,闪得她眼中溢出泪来。 以前的程舒禾因为有沈追在,所以什么也不怕。 身为汝阴王世子的沈追和京中那些靠着祖上荫蔽的纨绔公子不一样,他十三岁就随父一起上了战场,身上带着边城少年郎才会有的鲜衣怒马和肆意张扬。 若没有那场战争,他该是回来娶她的。 大军领命出发的前一个晚上,他翻进相府高高的围墙来找她,面对她的哽声不舍,他第一次算是僭越的将她拥入怀中,亲了亲她的额头,语气带着柔和地笃定道:“别为我担心,等到京城下初雪的那天我就回来了,然后好好休沐一段时间,陪你一起守岁、过上元节与花朝节可好?” 他走时正是桃花、樱花开得正旺的四月,等到数着日子捱过夏与秋,终于迎来京城的初雪,等来的却是大军溃败的消息。 此后京城就是巨变,先帝震怒之余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原不过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的傅景珩一举助本不被看好的六皇子夺位,之后的血雨腥风自是不必说了,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在那男人被封为摄政王后,做的第一件事竟是上门求娶,并在被父亲拒绝后强硬地将她掳进了王府。 回忆到这里便戛然而止,程舒禾被汹涌的情绪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撑着梳妆台站起来走到窗前,推开了那扇自天凉后就没怎么开过的窗户。 深秋时节,寒霜落满庭院。 曾几何时,也是这样一方小小的庭院中,尚还梳着双髻的小舒禾看着穿着银色战甲的沈追,眼中含着担忧:“沈追哥哥,你要和王爷一起去凉州了吗?是不是今年过年你都回不来了?” “不会的,等到京城下初雪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那次他确实是回来了,不过也没在京城下第一场雪时回来,而是等小年后才随军一起回来的,但好在,那年除夕他确实是陪她一起过了,还带回来了好多边关的小玩意,把她哄的咯吱直笑。 那些记忆再次上涌,程舒禾终是忍不住闭上眼睛失声痛哭。裹挟着沁骨寒意的风刮过她的脸颊,将那些泪痕都风干在脸上。 倒头来,年少时的情深相许,竟也是走不到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