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好孩子,你师尊此生最重视的两人,就是我和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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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逊雪刚执筷夹了一口糖醋鲤鱼,便发现桌上少了一道菜。 那是他特意命小厨房给京照夜做的一道名菜,名为羊方藏鱼。 羊方藏鱼的制作复杂,古法取材更是讲究,夏秋季用羯羊配鲫鱼,冬春季用阉过的牝羊配鳜鱼。 其菜的特点是原汁原味,滋浓味醇。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道菜,财力精力皆花费巨大,为的就是讨心爱的姑娘一抹笑色。 压轴菜不见踪影,他暂时按耐不言,直到夹着鱼rou的筷子再次稳稳落到京照夜满目期待的青玉小碗中,才是扭头转向身后静立的灰衣奴仆。 “安子,桌上缺了一道羊方藏鱼,是厨子们忘了做么?” “早便做好了。端菜的奴仆手脚粗糙,回身时撞在一起不小心打翻了,小人已经吩咐重新再做。”他低了低腰,歉意的回,“怪小人那时恰巧出去了,没能盯好她们。” 梅逊雪知道那时他离开厨房,正是因为偶然发现了在大宅白雾里迷路的京照夜,因此并未责怪,只稍稍的皱了皱眉。 一看他脸色露出些微的不愉,灰衣奴仆更加愧疚了,忙道:“少爷莫急,小人现在就去厨房催一下。” 眼见他转身慌忙欲走,梅逊雪抬了抬手,温声制止道:“等等,我跟你一道去厨房瞧瞧,顺便看看能否帮上忙,不然再过会儿娘子都该吃饱了。“ 闻言,正在暴风猛吸碗里的香糯蟹粉条的京照夜浑身一震,眼睛错愕的瞪大。 这下她连碗里吃到一半的美味也顾不上了,蓦地伸手抓紧身旁人的垂地宽袖。 她急慌慌的扭头制止道:“就少一道菜而已,没什么关系的,你们不用去了。“ 实在想不通为了一道菜,竟需两个人亲自到访,还要劳烦梅逊雪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亲自上阵帮忙,京照夜就死死抓紧他的衣袖不肯放,软磨硬泡的不肯放他们离开。 “那个菜留着我下次再吃!实在不行,你让安乐去看不就好了,作甚你也要走啊?” 她偷偷摸摸的瞥了一眼对面冷冰冰直射而来的两道视线,心里更是荒乱。 她抓紧梅逊雪的衣袖,扁起嘴的压声哀求道:“你别走嘛,我不要你离开,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厨房已在重做,娘子要是不吃就只能倒掉了,未免有些浪费。“梅逊雪轻拍拍她的手,“爹娘的话少,又喜欢你,定不会舍得难为你,娘子不必担忧。” 他耐心的哄她道:“为夫去看一看很快便回来,娘子吃慢点等等,不要等为夫回来时你的肚子塞满了,连口汤都喝不下去。“ 他的语气简直和哄三岁不懂事的孩子一模一样。 坐着的京照夜眨巴眨巴眼,只觉再多说两句就真是自己太过不懂事了,像是多么讨厌他的亲爹娘。 她只得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小声催促道:“那你要快些回来哦。“ 留她一个人长时间和他爹娘独处,这是多尴尬多要命的事啊! 梅逊雪一脸纵容的笑着颔首,遂拿过桌边的锦帕擦了擦手,便站起身和安乐一起离开花厅。 一对主仆前后离开,整座花厅只剩下孤零零的京照夜和一对表情冷漠的老夫妻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场面僵硬的连风都不愿吹进来。 果然如梅逊雪所说,二老的话少,从他走后,他们连一个字也没说过,全程就冷冷冰冰的盯着她。 他们甚至连坐姿都没变过一点,维持着原模原样,表情木然,眼神空洞,像是两具缺失了灵魂的木偶。 京照夜尴尬的脚趾抓紧,头颅低垂,快要生生从地上扣出个洞来,那还能安安心心的吃饭夹菜。 这种情况下,饶是她再没心没肺,也实在难以品尝一口满桌的佳肴珍馐。 “那个,老夫人,老太公,你们,你们怎么一直不夹菜不吃饭啊?” 她捏紧筷子,目光瞥向对面,讪讪笑着的劝:“这些菜全是你们儿子亲自安排的,道道美味的很,我在师门的时候很少能吃上这些呢。” 师尊的厨艺差的厉害,年少时自己曾生了一场大病,就哭着闹着要喝她亲手熬的绿豆粥。 彼时师祖恰好远赴紫薇仙宗的邀请不在门中,便再没人哄得住她,哭声嘹亮的绕着整个扶摇门不散。 眼见床上的她都要哭的岔气,迫不得已的师尊只得脸色铁青,亲自为她下了一次厨房。 没想到当天师尊就把整个厨房炸的支离破碎,华贵的黑裙也变得缺一块灰一块的,白净高傲的脸蛋上全是脏扑扑的灰尘。 狼狈不堪的师尊从厨房里走出来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吓得外面的奴仆们大惊失色,纷纷匍匐在地,个个抖的如风中破船。 当晚师祖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时,颇为惊诧的发现哭哑嗓子的她卷缩在师尊怀里,委屈巴巴的闭着眼睛,竟是早就累的睡着了。 后来第二天她的病就好了,心满意足的喝下一碗师祖亲手做的日思夜想的绿豆粥。 后来师尊就给她打了条融入自己一部分灵力的长命锁,她便鲜少生过病。 后来她再也没有机会躺在师尊的怀里过。 因为炸过一次厨房的豪气壮举,所以师尊对她的要求也高,坚决不许她沉迷在贪图享受的欲望之中。 哪怕是师祖每次亲手做的糕点,她都要私底下偷偷摸摸的吃,唯恐被师尊发现后又是一顿严厉训斥,就更别谈这些难得一见的珍贵佳肴。 枉费她是大长老花百岁的座下首徒,过的日子别提多清淡多简单,若非师祖强烈不同意,师尊恨不得一天喂十颗辟谷丹到她嘴里,让她直接就能原地升仙,欲望全无。 师尊真是过分,明明师祖养育小时候的她可不是这样的,一天变着花样的给她做好吃的。 师祖的手艺和师尊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美味甜点和家常小菜如流水的堆到她面前,还唯恐她少吃半点对发育不好,天天苦兮兮的追在她屁股后面喂饭。 当然她也有自知之明,自己的定力和师尊可万万比不得。 师尊不愧是师尊,师祖亲口对她说过,哪怕好吃的堆积如山,年幼的师尊还是一心向道,任何美味佳肴在她的面前皆是平庸,一旦吃饱七分绝不贪嘴,转头就抓紧练功去了。 换成是她,怕是一天三顿恨不得吃得肥肠肚圆,哪还有多余修炼的心思啊? 所以师尊对她格外的严厉,严格控制她的所欲所求,否则最后教出来一个只会吃的弟子,还不如当初直接把五岁幼妖从扶摇门的山顶丢下去。 看似模样冷傲,性格清冷的师尊,其实对她真的很好。 从小到大的诸多细节,皆能看出师尊深藏心底的那些柔软和包容,只是清冷高傲的外表总给人她压根不在意唯一弟子的冷漠感觉。 曾经年幼的她就多次觉得师尊的态度矛盾又怪异,不知师尊到底是喜欢她还是厌弃她,为此不知私底下哭了多少次,好几次眼圈总是红扑扑的。 她的不对劲当然很快就被随身相伴的师祖发现了,左哄右骗下,她便抽抽噎噎的说了心底话。 彼时,身旁的师祖耐心听完她的诸多疑虑与抱怨,就神色温柔的抚摸她的长发,眉目慈爱的徐徐告嘱。 “好孩子,这辈子你可以怀疑任何人对你图谋不轨,居心不良,都绝对不要怀疑归河待你的心。” 青衣袅袅的师祖抱着她侧身坐在榻上,拂过她脸颊的指尖,青葱如水中玉色。 师祖叹息的告诉她:“归河只是不擅表达自己的情感,却绝非不喜欢你,不在乎你。” 归河是师祖给师尊取的小名,据说幼时的师尊是个出现在河边的孤儿,被心软的师祖捡了回去,当亲生孩子般的养大。 师尊是这世间最孝顺最懂事的徒弟,为了回报师祖的养育之恩,就算为师祖付出再多,她也在所不惜。 在人前她是说一不二,冷傲非凡的大长老,唯独在师祖的面前,她是百依百顺,体贴入骨的好徒弟。 整个师门上下,乃至整个修术界,唯一能唤师尊归河的名字,只有师祖一人。 她靠在师祖温暖宽敞的怀抱里,听着师祖在她的头顶叹气连连,悦耳嗓音是明显的怀念与感慨。 “扶摇被灭门之前,你师尊的性子就傲,再有诸多的委屈,也绝不肯轻易示弱人前。” “扶摇被灭门之后,她凭一己之力撑起门派,变得更加坚韧非常,所受的苦痛都藏的太好,无人能发现端倪。” “好孩子,你师尊此生最重视的两人,就是我和你了。” 师祖抱紧她瘦小的身躯,一字一句的在她耳边郑重叮嘱。 “你要听她的话,不要误会她,更不要让她感到失望和伤心。” “归河已经承受不得至亲之人再次带来的背叛。” 当日师祖苦口婆心的句句教导,她至今仍是谨记于心,绝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