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3 沉疴
马龙赶到前厅的时候所有人都到了，他寻了个角落站定。王楚钦瞧他神色憔悴的模样便知道马龙昨夜一定没睡好，他心里有些不落忍，慢吞吞地挪到了马龙身旁的位置上。 沈老爷眸中的怒火仿佛要将整间屋子吞噬，他紧抿着嘴，死死地盯着堂下的人—— 是三姨娘。 还有一个男人，赤着上身。 马龙一瞬间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他眼神落到三姨娘身上，她发丝凌乱，衣衫褴褛，嘴角还留着斑斑血渍。 可是马龙却没有从她的眼里看见后悔与不甘。沈夫人站在老爷身侧，冷眼看着三姨娘，“将这对jian夫yin妇捆起来，按照家规，jian夫乱棍打死，三姨娘——绑上石头沉江！” 沈夫人说完，家丁们上前把二人绑了起来，三姨娘出人意料的没有挣扎哭闹，她仰头看着站在高位的人，声嘶力竭地反复呼喊着：“我化作枯骨也不会被你们吃掉！永远不会！” 听着三姨娘癫狂的叫喊，马龙站在原地握紧了拳，看见下人取来沉石，他四肢冰凉。 沈老爷由沈执丁扶着站起身，来到三姨娘面前，垂眼看她，“让这贱人亲眼看着她的jian夫是怎么死的。”说罢又转头看向众人，平静地道：“你们也好好看看——沈家世世代代是什么规矩！” 家丁把男人拖到了外头，他的嘴里被塞了粗布，木棍在他身上每落一下，嘴里的粗布就被血沁红一分，直至染无可染。 马龙清晰地听见脊骨生生被砸断的声响，他忽然在想人命在他们眼中真的如同草芥吗，他拼命离了勾栏院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那男人奄奄一息时望着三姨娘的方向，直到咽气都看着她。 三姨娘拖着石头想要伸手去够，却被下人一把拽住头发，她笑了下轻叹道：“来生……来生早些相遇吧……” 马龙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屋的，只觉得寒意侵蚀着他的骨髓。秋叶一片片地落到地上，再沉入泥里。他困了，他让冬儿替自己取了个汤婆子，又交代她与外头说自己病了。 马龙抱着汤婆子阖上了眼睛，他想要逃进梦里。 —— —— 王楚钦方才留意到马龙看见三姨娘被绑上石头时的神情，他忽然发觉自己做错了——倘若被绑起来沉江的是马龙呢，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与沈家抗衡，根本无法救下他。他自私地想求一个圆满，却忘了这会把马龙推入另一个无尽深渊。 沈府的沉疴几十年来堆积在地下，不见天日如何能痊愈，被沉江的又何止三姨娘一人，这么多年家里多少人知晓又有多少人敢说。 如今的马龙与套上镣铐的鸟儿没有差别，他想飞出牢笼却剪不断铁做的锁链，他如履薄冰地活着，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宅院里担心自己会不会变成下一个三姨娘。 王楚钦稳了稳心神，披上外套出门。 ……还好，还来得及。 —— —— 马龙在深夜惊醒，他发觉自己身上出了层薄汗，梦里三姨娘的脸变成了他自己，和自己一起被绑的还有王楚钦。 冬儿留了盏油灯在桌上，马龙提起灯去了院里，天上飘着雪，他不知雪下了多久，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白。 王楚钦没有睡着，他只想待在马龙的院里陪着他。看见马龙出来他连忙从摇椅里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雪，站在树下，“怎么醒了？不冷吗？” 马龙没理他，自顾自地走过去。 月华星稀，王楚钦的脸隐在树影下，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儿。马龙眼角悄无声息地落下一颗泪珠，他攀上王楚钦的肩，吻了上去。